音乐在最后一个鼓点落下时戛然而生。
练习室里只剩下六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鸣。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黏腻又冰冷。镜子里，七个身影清晰可见，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玻璃墙隔开，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他，六个是他们。
马嘉祺拿起搭在音箱上的毛巾，擦了擦脖颈的汗，动作平静。他甚至没有多看镜子一眼，拧开一瓶纯净水，仰头喝了几口。整个过程，安静得像是在自己的私人空间。
丁程鑫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甸甸地坠着。他看着马嘉祺的侧影，那熟悉的轮廓因为过分的清瘦而显得有些陌生和尖锐。他鼓足了勇气，试图用一种若无其事的、探讨工作的语气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嘉祺，”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刚才那个和声的分配，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
马嘉祺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水瓶，目光并没有转向丁程鑫，而是落在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我的意见，都在昨天发给李姐的demo里。”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每个声部的分配和细节处理，都做了标记。如果是执行上有困难，那是你们需要解决的练习问题。”
你们。
不是“我们”。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精准地刺入丁程鑫的耳膜。他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马嘉祺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背包，显然是准备离开了。
“马哥！”刘耀文再也忍不住，他冲动地喊了一声，大步上前，拦在了马嘉祺面前，“我们……我们就不能……聊聊吗？像以前那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眼圈又控制不住地红了。
马嘉祺的脚步停下。他终于抬起眼，正视着刘耀文，但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刘耀文，”他叫了他的全名，“我们现在就在聊。这是工作沟通。”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那是一个他以前从没戴过的、设计简洁的商务品牌，“如果没别的工作要谈，我的时间到了。”
说完，他绕过僵在原地的刘耀文，径直走向门口，推门，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
六个人被留在了这间巨大的、空旷的练习室里，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宠物。
宋亚轩的目光，呆呆地落在马嘉祺刚才放背包的地方。那个位置空了。他忽然想起，马嘉祺今天背的是一个全新的、纯黑色的双肩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而那个他们曾经一人送一个挂件、挂得满满当当的旧包，再也没有出现过。
连同那瓶刻着他名字的定制矿泉水瓶一起，消失了。
所有属于“他们”的痕迹，都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贺峻霖靠在墙边，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进了手臂里。他写了整整一个星期的信，那些信被门卫室的大叔收下，堆在一个小小的纸箱里。他曾幻想过无数次马嘉祺看到信时的表情，或许会有一丝动容。
现在他知道了。那些信，可能根本没有被打开过，就被当做废纸处理掉了。
“他不是在惩罚我们。”张真源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所有人自欺欺人的幻想，“他只是……不在乎了。”
恨还需要力气，而不在乎，什么都不需要。
他们，连同那些过往，对于现在的马嘉祺来说，只是一个需要按时打卡、按合同办事的合作项目。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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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保姆车停在公司地库的阴影里。
马嘉祺拉开车门坐进去，将背包随手扔在旁边的座位上。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驾驶座上的老周递过来一瓶温水。
“怎么样？”他问。
马嘉祺没有睁眼，只是接过水，握在手里。冰凉的指尖贪恋着瓶身那一点点温度。
“很高效。”他回答。
高效。一个用来形容机器或者流程的词。
老周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那种抽离一切情绪后的疲惫，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城市的车流。马嘉祺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眼神没有焦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屏幕上是一条银行的入账通知。一笔七位数的款项，来自时代峰峻，备注是：项目合作预付款。
他看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了锁屏键。
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他自己苍白而漠然的脸。
这笔钱，可以让他买下这个城市里任何一间昂贵的公寓，可以让他用最好的设备武装他的工作室。可它填不满他胸口那个巨大的、呼啸着灌着冷风的空洞。
它买不回那颗碎了七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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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场时尚品牌的年度晚宴。
这是风波后，时代少年团第一次以七人完整体态，出现在公开的媒体镜头前。闪光灯像一片沸腾的白色海洋，从他们踏上红毯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歇过。
六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然。他们下意识地想向马嘉祺身边靠拢，想像从前一样，摆出亲密无间的姿态。可马嘉祺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配合着所有的拍照要求，却像一个精美的人形立牌。
晚宴内场，他们被安排在同一桌。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个话筒，精准地、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递到了马嘉祺的嘴边。
“嘉祺，欢迎回来。经历了这么多，现在重新和你的兄弟们站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桌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丁程鑫他们六个人，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的目光，紧张、期待又恐惧地，全部聚焦在马嘉祺身上。
这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他说一句“我们没事了”，只要他一个温和的眼神，所有难堪的过往，似乎都能被粉饰太平。
马嘉祺看着那个话筒，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他接过了话筒。
“很高兴能和TNT进行这次合作。”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宴会厅，“他们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团体，我很期待和他们一起，共同创作出优秀的作品。”
他用了“TNT”，而不是“我的团队”。
他用了“合作”，而不是“回归”。
他用了“专业的团体”，而不是“我的兄弟”。
那个提问的记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立刻追问：“那……从私人的感情层面来说呢？”
六颗心，再一次被高高吊起。
马嘉祺的目光缓缓扫过记者，又若有似无地掠过身边那六张紧张到煞白的脸。
他嘴角的弧度依旧完美，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
“我的私生活，不属于这次合作的范畴。谢谢。”
说完，他将话筒递还给记者，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的闪光灯在这一瞬间疯狂亮起，争相记录下这堪称名场面的一幕——
记录下马嘉祺脸上那个疏离而客气的微笑。
也记录下他身后，那六个少年脸上，瞬间冰冻、血色尽失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屈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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