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东京总被浓雾缠绕,即便是繁华的市中心,入夜后也会漫出几分刺骨的凉意。今晚的月色格外清亮,银辉穿透薄云,将铃木塔顶层的天台照得如同白昼,却也让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无所遁形——这里是怪盗基德预告函上的“取宝之地”,也是一场无人预料的宿命交汇点。
黑羽快斗站在天台边缘的护栏旁,黑色斗篷被夜风掀起,猎猎作响的布料下,是他刻意放缓的呼吸。他指尖捏着一朵新鲜的白玫瑰,花瓣边缘被风卷得微微发卷,花茎上的尖刺清晰可见,却被他小心避开——这是他每次得手后,习惯留给“对手”的标记,无关挑衅,更像是一种独属于怪盗基德的、隐秘的仪式感。只是今晚,这朵玫瑰似乎格外沉重,捏在掌心时,竟让他有了一丝莫名的慌乱。
“果然是你。”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冽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澄澈,却又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黑羽快斗缓缓转身,视线落在来人身上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工藤新一没有戴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露出的瞳孔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那双眼眸里没有往日对决时的兴奋与专注,反而像是结了层薄冰,冰面下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疼,直直地撞进黑羽快斗的心里。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工藤新一按在右腹的左手。深灰色的外套被染透了一大片,暗沉的血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缝间不断渗出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天台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每一下都敲在黑羽快斗的神经上。
“为什么不躲?”黑羽快斗的声音比预想中更抖,他往前走了两步,脚步竟有些虚浮。白玫瑰的影子落在工藤新一染血的外套上,洁白的花瓣与暗红的血迹形成刺眼的对比,像一片雪不小心落进了火场,瞬间被灼热的温度吞噬。他明明设计好了路线,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冲突,甚至算好了警方赶来的时间,可眼前的画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所有预料。
工藤新一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往日那种胸有成竹的笑容,可脸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血腥味顺着喉咙往上漫,呛得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每咳一下,右腹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衣领里,带来一阵寒意。“你要偷的……是藏在我口袋里的东西,对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话间,工藤新一慢慢抬起按在腹部的左手,掌心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枚小小的怀表。怀表的金属外壳泛着淡淡的光泽,表面刻着一个精致的“K”字,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磨损痕迹——那是黑羽快斗去年在钟楼顶上,和工藤新一追逐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落的东西。当时他只顾着脱身,根本没心思回头去找,本以为这枚怀表早被路人捡走,或是被扫进了垃圾桶,却没想,一直被工藤新一收着。
黑羽快斗的指尖猛地收紧,白玫瑰的尖刺狠狠扎进皮肤,细小的血珠从指腹渗出,顺着花瓣滑落,滴在天台的地面上。他的血和工藤新一的血落在同一片水泥地上,晕开两个小小的深色圆点,很快就被夜风风干,分不清谁是谁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精心设计的计划、准备好的台词、甚至是用来脱身的烟雾弹,此刻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只知道,工藤新一为了护着这枚本该属于他的怀表,挡在了他和那些突然出现的“追捕者”之间——那些人不是警方,而是冲着他来的神秘组织,手里拿着的,是足以致命的武器。
“基德……”工藤新一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风里。他看着黑羽快斗,那双亮得惊人的瞳孔里,冰碴慢慢融化,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不是侦探对怪盗的警惕,也不是对手间的较量,而是一种纯粹的担忧。他慢慢抬起手,想把怀表递过去,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任由怀表在掌心微微晃动。“下次……别再偷东西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黑羽快斗的心脏。他突然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藤新一的身体慢慢晃了晃,然后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工藤!”黑羽快斗下意识地冲过去,想扶住他,可距离还是太远,只能看着工藤新一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枚刻着“K”的怀表从工藤新一的掌心滑落,掉在他染血的外套上,金属外壳被血迹染成了暗红色,原本精致的“K”字,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黑羽快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不敢碰工藤新一,也不敢碰那枚怀表。他能看到工藤新一的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可那不断从腹部渗出的血,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夜风越来越大,卷起天台角落里的落叶,也卷起黑羽快斗捏在手里的白玫瑰花瓣。一片、两片、三片……洁白的花瓣顺着风,轻轻落在工藤新一的脸颊旁,像是在替黑羽快斗擦去他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黑羽快斗看着那些落在工藤新一脸颊上的花瓣,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对决时的场景——当时工藤新一戴着眼镜,眼神锐利,语气笃定地说“我一定会抓住你”;而他则戴着礼帽,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回答“那就试试看”。
那时的他们,是立场对立的对手,是彼此眼中最值得较量的存在。可现在,工藤新一躺在他面前,浑身是血,只为了护着一枚他早已忘记的怀表;而他,这个被称为“怪盗基德”的小偷,却只能蹲在一旁,看着对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什么也做不了。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黑羽快斗知道,他必须离开了,否则就会被警方抓住。他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工藤新一,将手里那朵沾了血的白玫瑰轻轻放在他的手边,然后站起身,转身走向天台的另一侧。
斗篷在夜风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天台地面上,那片染了血的白玫瑰,和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侦探。警笛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铃木塔下,可黑羽快斗却没有走远,他躲在远处的巷口,看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上天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工藤新一抬上担架,看着救护车的警灯亮起,呼啸着驶向医院的方向。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白玫瑰的刺痕和工藤新一的血迹,那点刺痛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第一次觉得,“怪盗基德”这个身份,是如此沉重。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使命只是找到父亲死亡的真相,只是偷走那些可能藏着秘密的宝石,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像今晚的白玫瑰,本是用来标记的信物,却沾了血;就像他和工藤新一的关系,本是对立的对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存在。
巷口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照在黑羽快斗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起手,看着指腹上那道细小的伤口,突然轻声说:“工藤新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要一直留着那枚怀表;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说,其实那朵白玫瑰,不仅仅是标记;更因为他知道,这场和命运的对决,才刚刚开始,而他,需要一个对手,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停下脚步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