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的几人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卧房里,二人在喂粥,气氛和谐得简直不像话,当然,如果抛开男子沉闷的神情的话。
想必他觉得万分煎熬。
李婉瑾表情明媚,唇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刚好他们来了粥也吃完了。
郎中走到床边,为其把脉。
这期间,李婉瑾大大方方去吃饭,用的还是风朗的碗,床榻上的男子余光一斜,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
而另外等人早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了,拿着包子就啃,几口下肚就没了。
李婉瑾一一为他们倒水,又递给他们,“郎中不好找吧,看把你们累的。”
唐柔叉着腰,“郎中好找,医术精湛的郎中可不好找,我们跑了几家药铺终于带回来一个。”
看着他们浑身都湿了,发丝还在滴着雨水,李婉瑾连忙让出自己的板凳,放在唐柔身后,“辛苦了辛苦了。”
唐柔也不推三阻四,干脆坐下。
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老郎中诊脉了好久,一杯滚烫的热都凉了。
萧秋水眉眼升起急躁,他:“大夫,风朗什么情况,伤得很严重吗?”
郎中这才起身,“老朽没诊错的话,这位公子外伤不重,只是中了毒。”
“中毒?什么毒?”
“天绝尸蝥。”
李婉瑾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男子,他面不改色,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
江湖人看淡生死这句话她第一次有了真切的感受。
风朗意有所感,他转眸,正好对上她那担忧的目光,只是一眼,便移开视线。
身侧,左丘严肃道:“天绝尸蝥是无毒之毒,唯有同用无毒之毒方才能解,而且,三日之内便会发作。”
萧秋水有些措手不及,他刚刚才得来的福袋,还没用呢怎么就要死了?
“三……三日?啊,那怎么办啊?”
郎中摇头,“老朽也是束手无策。”
随后,他便提着药箱离开,而玉函出门送人。
左丘想到什么,他提高音量:“有个叫百酿山庄的地方,听闻他们庄主以酿奇酒闻名,其中有一种叫醉黄泉的酒可以让人顷刻间醉死,算得上是无毒之毒。”
“而且百酿山庄离这儿也就半日行程。”
萧秋水:“那太好了!”
全程中,身为当事人的风朗没有说一句话,好像在旁观一场别人的事,事不关己。
……
他们买了几匹马还有一辆宽敞的马车,当即就启程。
颠簸的马车里,萧秋水还为风朗细心准备了一个躺椅,让他可以更好的舒展不便的身体。
窗户一拉,沿外景象一览无余。
不久前还在大雨滂沱,现在已经阳光明媚了。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就和人一样。
一束刺眼的阳光照进马车里,刚好是风朗的方向,束起的长发像镀了金一般耀眼,那两条鲶鱼须和古早武侠电视剧里的主角丝毫没差。
毕竟这个男子不光是脸好看,是整个挺拔的身形、矜贵的仪态、淡如水的表情,等等都很好看。
李婉瑾盯得职业病都犯了,她真想用自己的平板将这一幕画出来,然后放在自己漫画里,给他一个一眼就能让读者惊艳的白月光角色。
当她要收回的是视线时,风朗的目光转了过来,他沙砾般低沉又有质感的声线,“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
萧秋水也看向她。
两道目光注视着,李婉瑾干笑两声,心道:这个人怎么那么直白啊,一般发现了不是都装作不知道的吗?反正她活这么大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风朗侧着脸,唇角微提,“姑娘说我们小时候见过,不过在下实在想不起来,姑娘的父母是哪个地方的世家,或许你说我就能想起来了。”
李婉瑾:“……”面对这番真诚的疑问,她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而同样在马车里的萧秋水,无语的眼神睨着她,“你这搭讪的话术真老土。”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看到帅哥就走不动道,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较真呢。李婉瑾心里咬牙,脸上抹不开面子。
萧秋水:“风朗,你别听她在这儿瞎胡诌,她前段日子伤了脑子过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别说什么听雨剑了她爹娘是谁恐怕都不知道。”
风朗闻言,似笑非笑:“这样啊。”
李婉瑾黑脸:“萧秋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谁让你骗人的。”
“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
风朗握拳捂嘴咳嗽几声,斑驳的树影直射在他憔悴的脸庞上,病弱公子看上去很难受。
李婉瑾随意一瞥,瞧见时,那些气恼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倾身,将盖在风朗双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搭在他胸前。
“你再忍耐些,估计马上就到了。”
风朗缓缓抬眼,看着她点头。
……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时辰,他们从一个镇到了另一个镇,马车停在街道一侧,正对面就是挂着百酿山庄牌匾的府邸。
山庄大门敞开,门外挤满了因醉黄泉而千里迢迢赶来的人,里面都是非富即贵的商客。
隔着窗户远望,萧秋水表情都惊呆了,“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醉黄泉,这东西这么神吗?”
李婉瑾看向窗外,望着眼前争破头的场面,不足为奇,“只要名气大,哪怕是个破铜烂铁也会非常受欢迎。”
萧秋水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他起身,弯着腰,“你带着风朗去寻处客栈歇息,我们要来醉黄泉就回去。”
她拍着胸脯,坚定的眼神好像身负重任一样,“放心,包在我身上。”
萧秋水无奈一笑,他掏出腰间的钱袋扔给她,“老实待着别乱跑。”
“知道了。”
市集小贩很多,路人一直在经过。他们几人穿过街道,径直往百酿山庄的地方走去。
马夫掀开帘子,“小姐,前面有一家茶楼,或许可以住店。”
窗口,李婉瑾探出脑袋,眼睛往前面瞅,发现不远处确实有一家生意不错的茶楼,她:“嗯,先去看看。”
随后,马夫拉着马将马车停在茶楼外,他进去一会儿后又出来,“小姐,里面可以住店。”
马车内,二人对视。
李婉瑾先下去,等到男子要下时,帘外,她朝他伸出手。
风朗只是看了一眼,跨起步子没有依靠她的帮助下马车。
可下一秒,李婉瑾直接挽住他的胳膊,无视他抗拒的微表情,“虽然你腿没受伤,但是你身体虚弱,万一摔了怎么办?”
风朗敛下眸时瞳仁微沉,不过是顷刻间,再抬眸便是一抹流于表面的温润,使则眉眼疏离又冷淡。
在李婉瑾不注视时,他的眼珠乌黑,宛如一片波澜不惊的冷湖。
二人进入茶楼,要了一间环境相对于安静的卧房,价钱也高些。
在李婉瑾去点热茶的时间,风朗来到窗台,俯视楼下喧闹的街道,神情冷漠地观察四周。
倏地,一道欢快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李婉瑾就站在街道外侧,一个卖着糖人的小贩旁,她仰着脸冲他挥手,“风朗,风朗!”
这下不光光是风朗了,周围的路人都疑惑地看向她。
风朗皱起眉头更加紧锁。
这个还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此时笑得灿烂,眼睛发亮地看着他,还不停左右挥动着手。
好像他不回应,她就会一直挥手一样。
真是个蠢的。
风朗胸口烦闷,他抬起一只胳膊,小小挥了下便放下,然后退回窗口,并毫不犹豫关上。
大概只是十个数的时间。
隔着门就能听到走廊上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紧接着,李婉瑾推门而入,手里不仅提着一壶热茶,还拿着两个糖人。
她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后,兴颠颠来到风朗面前,“给。”
风朗看都没看:“姑娘吃吧,我不喜甜食。”
“我也不喜欢吃糖。”
“那为何要买?”
“那个人说他会做任何图案的糖人,我不信,就要他做两个,本来让他做和我一样的糖人,现在看啊就是说大话。”
风朗这才抬眸,看向她手中的糖人。
两个糖人一般无二,身形是个女子,可只有轮廓,没有五官。
李婉瑾将两个糖人重新包好,放在桌子上,低声嘀咕:“等他们回来了,给他们吃吧。”
随即,转头,“你饿吗?”
“不饿。”
“那你渴吗?”
李婉瑾问着,可手上已经有了动作,不等他回答,将倒满热茶的茶杯递到他面前,“尝尝看,老板说这是店里最好的茶。”
风朗不好再推脱,便接下这杯茶,他垂下眸盯着茶水,胳膊轻轻抬,放在唇边暗暗闻了闻。
这个举动被一直注视他的李婉瑾捕捉。
在青竹客栈的时候她递水,他也是这样闻了闻才喝下。
李婉瑾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侧过身子靠近他,真挚的眼神一瞬不瞬直视他,“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风朗动作一顿,双眸隐晦的闪过一丝沉意,他喉结动了动,“我并未这么想。”
“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你们这些闯荡江湖的侠客,如果不做事谨慎些,对人防备些,就会平白沾上许多麻烦事。”
风朗听到这番话,神情诧然,他侧过脸,与那透亮的双眸对视,通过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穿过躯壳触摸她的灵魂。
和这几日相处时感觉到的有些不同,原本以为她涉世未深根本不懂江湖险恶与人心叵测,可思想上倒意外的透彻。
只是,太过干净的人大多都蠢。
这一转不要紧,李婉瑾脸上笑意更浓了,她得寸进尺抓上他劲瘦的胳膊,距离再次拉近。
膝上,那只手的指尖因攥着扇子而泛起白,风朗探究的目光,“姑娘为何对我那么好?”
她满眼真挚:“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倾慕你啊。”
“萧公子说……”
她打断,眼睛忽闪忽闪,“一见钟情。”
风朗沉默了。
是愕然,是惊诧。
这女子名门世家的气质装扮,可行事做派却比粗俗农女还要胆大,直白。
网上都说追人就是得脸皮够厚,得受得住白眼,而李婉瑾也是这么认为的。
喜欢他,就要告诉他,即便被拒绝了,但只要不被讨厌那就可以继续。
看来风朗的确被李婉瑾的话惊到了,连她的触碰都忘了抗拒,一般他都会绅士推开,一副疏离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