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一一应了,让云雀把东西送过去。柳依依大概是以为我怕了,越发得意,甚至在宴席上故意提起我,说我“识大体”“愿意成全”。陆明轩也觉得我已经认命,对我更加不屑,连锦兰院都没踏进来过一次。
永昌侯夫人倒是来过一次,穿着一身石青锦袍,头上插着赤金点翠步摇,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坐在我对面,端着茶盏,半天不说话,最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青禾啊,你也知道,明轩是侯府的世子,不能没有子嗣。依依怀了侯府的骨肉,扶正也是应该的。你呢,就拿着嫁妆,回江南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侯府的事了。”
她的语气带着施舍,仿佛我能活着离开侯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垂眸看着茶盏里的茶叶,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永昌侯夫人见我听话,满意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起身走了。
她走后,云雀气鼓鼓地说:“小姐,您怎么就答应了?她分明是在羞辱您!”
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账目,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侯府挪用我嫁妆的明细:“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然,没过几天,侯府就乱了。
那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喝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云雀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小姐!侯府名下的十八家铺子,全被人砸了!账本和货品都被抢走了!”
我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知道了。”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侯府在城西盘下的三个米行,掌柜的卷了所有现银跑了,库房里只剩下发霉的陈米;户部派人来,说侯府去年承办宫缎以次充好,要追回款项,还要罚银十万两;兵部也来了人,说侯府供应军中的药材有问题,要彻查。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像冰雹一样砸在侯府头上。陆明轩彻底慌了,派人四处查是谁在搞鬼,可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到。那些砸铺子的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砸完就走,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户部和兵部的人,拿着确凿的证据,根本不给侯府辩解的机会。
最致命的是,侯府的库房,空了。
那天下午,库房管事跌跌撞撞地冲进陆明轩的书房,脸色惨白如纸:“世、世子爷!库房……库房空了!银子、金子、珠宝、古玩,全不见了!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具!”
陆明轩当时就傻了,他猛地想起我那天离开水榭时的眼神,想起我那句“世子确定要如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疯了一样冲出书房,往锦兰院跑来。
此时的锦兰院,几个穿着仆役衣服的人正在搬箱子。那些箱子都是紫檀木做的,上面的锁扣是赤金的,里面装的,都是我这三年被侯府挪用的嫁妆,还有用我的银子买的田产、铺面的地契。
陆明轩冲进来,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沈青禾!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库房、铺子,还有户部兵部的麻烦,都是你做的!”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站起身,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语气平静:“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一个即将被休弃的妇人,怎么可能撼动得了永昌侯府?”
“你还装!”陆明轩上前一步,想要抓我的胳膊,却被云雀拦住了。他气得眼睛通红:“柳依依的流言,是不是你散布的?你这个毒妇!”
“流言?”我微微挑眉,故作惊讶,“是说柳姨娘是江南飘香院的清倌人?还是说她那个儿子,生父不是你?”
我每说一句,陆明轩的脸色就白一分。他指着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世子既然这么相信柳姨娘,又何必在意这些流言?”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慌乱的眼神,“至于库房和铺子,那些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要离开侯府,自然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带走,连本带利,天经地义。”
我从袖中取出一叠地契,递到他面前:“你看,这些田产、铺面,都是用我的银子买的,地契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世子若是不信,大可去官府查验。”
陆明轩看着那些地契,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是侯府管家的笔迹,可签名处,却是我的名字。他这才明白,这三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握着主动权,以为能随意拿捏这个“商户出身”的妻子,却不知从始至终,他不过是在我的掌心里打转。那些他以为的“挪用”,那些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沈家资助”,从来都不是无偿的馈赠——每一笔银子的往来,每一份产业的购置,我都让管家清清楚楚落了笔,签了我的名,只待今日,一并讨还。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梨花木桌角上,桌上的青瓷花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他看着我,眼神里的得意和傲慢彻底消失,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早就计划好了?从三年前嫁进来,你就一直在算计侯府?”
“算计?”我轻轻重复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世子说笑了。我若真想算计,三年前侯府濒临破产时,我沈家何必拿出十万两白银?我若真想算计,又何必等到今日,等你亲手掷下休书?”
我弯腰,捡起一片花瓶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破,渗出一点血珠。那点疼很轻,却让我更加清醒:“我只是在自保。是你们,是整个永昌侯府,把我的隐忍当成懦弱,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甚至不惜用休书羞辱我,践踏我沈家门楣。”
“如今,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对门口的仆役吩咐:“东西都搬好了吗?好了就启程,别耽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