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藏心事

暮春的风带着几分暖意，拂过柳府书房的窗棂，将案上摊开的宣纸吹得微微颤动。柳溟风支着下巴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是被一桩心事绊住了脚步。再过半月便是沈九的生辰，自去年两家搬至一处相邻而居，他与沈九朝夕相伴，早已将这位邻府的小王爷视作心头最重要的人，可究竟该送什么礼物，却让他愁了足足三日。

沈九性子瞧着清冷，实则心思细腻，寻常的笔墨纸砚他府上多得是，新奇玩意儿又怕入不了他的眼。柳溟风叹了口气，索性推开椅子起身，决定去街上逛逛，或许能撞上合心意的东西。

街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糖画摊前围满了孩童，绸缎庄的伙计正卖力地展示着新到的云锦。柳溟风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一家家店铺，却始终没找到能让他眼前一亮的物件。直到路过街角那家“玲珑阁”，橱窗里陈列的各式玉佩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脚走了进去，店铺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柜台后的掌柜连忙迎上来：“公子想看些什么？小店的玉佩皆是上好的和田玉与翡翠，工艺更是城中一绝。”

柳溟风的目光掠过柜中琳琅满目的饰品，最终定格在最中间那枚玉佩上。那玉佩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雕成了并蒂莲的模样，花瓣纹路细腻，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着这枚玉佩，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几日沈九塞给他的那本话本子——彼时沈九红着脸，说是从王府书房翻到的闲书，非要与他一同看，书中男女主角定情时，交换的便是一枚相似的玉佩。

想到这里，柳溟风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指尖微微发烫。他连忙移开目光，心里暗自腹诽：柳溟风，你在想什么？阿九是你的好友，你怎能生出这般心思？可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回那枚玉佩上，掌柜的适时开口：“公子好眼光，这枚并蒂莲玉佩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寓意极好，最适合赠予亲近之人。”

“我……我买下它。”柳溟风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银两递给掌柜，接过玉佩时，指尖触到玉面的微凉，心跳却愈发急促。他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揣进怀中，仿佛藏了一件天大的秘密，脚步匆匆地回了柳府。

回到房间，他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盒子看着那枚玉佩，脑海中全是沈九的模样——有时是他练剑时专注的侧脸，有时是他读书时微微皱眉的神情，还有那次他不小心从墙上摔下来，抬头时撞进自己眼底的慌乱与窘迫。柳溟风轻轻抚摸着玉佩，低声呢喃：“阿九，希望你会喜欢。”

日子在期待与忐忑中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也是沈九的生辰。沈王府张灯结彩，朱红的灯笼挂满了庭院，府外车水马龙，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柳溟风跟着父母来到沈王府，柳父柳母将准备好的贺礼交给王府管事，便被引着去了主厅，他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刚进主厅，柳溟风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四处搜寻，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沈九。沈九穿着一身青衫，领口与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墨发用一支白玉簪束起，身姿挺拔，正端着酒杯与宾客们一一问好。他举止优雅，谈吐得体，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朗，又有着王府嫡子的从容气度。

柳溟风看着他，心跳莫名慢了一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锦盒，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定，可主厅里太过热闹，宾客们络绎不绝地向沈九道贺，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将礼物亲手交给沈九。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溟风独自站在角落，看着沈九被人群围着，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低头看着地面，连沈九何时走过来的都未曾察觉，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溟风，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溟风猛地抬头，撞进沈九含笑的眼眸里。沈九刚与宾客应酬完，额角带着一层薄汗，青衫的领口微微敞开，更添了几分鲜活气。“我……”柳溟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九看出了他的窘迫，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中的低落，便对不远处的父王母妃说了句“孩儿去去就回”，然后拉起柳溟风的手：“主厅里太吵，我带你去个清净的地方。”

柳溟风的手被沈九握着，指尖传来对方掌心的温度，他的脸颊瞬间红了，连脚步都有些慌乱，只能任由沈九拉着他穿过庭院，来到王府后院的湖边。湖边有一座六角亭，亭中放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的垂柳，晚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沈九拉着他在石凳上坐下，笑着说：“这里怎么样？平日里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待着。”

柳溟风看着沈九的笑脸，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他意识到这是送礼物的最好机会，便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锦盒，递到沈九面前。“阿九，生辰快乐。”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微微颤抖，“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沈九愣了一下，随即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那枚并蒂莲玉佩静静地躺在锦盒中，月光洒在玉面上，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拿起玉佩，指尖触到玉面的微凉，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溟风，这……”他抬头看向柳溟风，眼底满是惊喜。

“我看你之前给我的话本子里，男女主角也有一枚相似的玉佩，便想着……”柳溟风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我知道可能有些唐突，但我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快乐幸福，无忧无虑。”

沈九握着玉佩，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抬头看向柳溟风，认真地说：“溟风，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谢谢你。”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天空中传来，紧接着，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红的、粉的、金的、银的，绚烂的光芒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沈九连忙指着天空，兴奋地说：“溟风，你看！是烟花！好看吗？”

柳溟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回沈九脸上。沈九的脸上满是孩童般的欢喜，眼眸中映着烟花的光芒，比夜空中的烟花还要耀眼。柳溟风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轻声说：“嗯，很好看。”

他没有说，在他心中，再美的烟花，也比不上眼前之人的分毫。湖面上的风吹过，带着两人的笑声，飘向远方，而那枚并蒂莲玉佩，被沈九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握住了一份刚刚萌芽的心意，也握住了两人未来无数个相伴的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