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十分钟到了会议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书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长桌两侧已经坐了几个人,都在低头看资料。阳光从侧面的玻璃窗照进来,在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有纸张和墨水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咖啡香。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忽然在角落停住了。
沈如烟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穿着一袭灰色西装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正低头翻着一本泛黄的手稿,手指修长白净,翻页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心头一紧,手心微微出汗。前世她就是用这副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我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拉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林婉清同学?”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沈教授抱着文件走进来,冲我点点头。
“坐这儿吧。”他指了指长桌尽头的位置,自己则走到主位坐下。
会议开始了。
沈教授先讲了几句开场白,然后看向沈如烟:“你先来。”
她点点头,起身走到投影仪前。动作优雅得像一场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这是我们最近整理出的一封清代信件。”她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封字迹工整的信,“写信的是当时著名的闺秀诗人顾文君,收信人则是礼部侍郎陈大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信中提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官场往来,对我们研究清代女性与士大夫阶层的关系,有重要参考价值。”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还有人点头称赞。
我盯着那封信,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癸未年七月……”我喃喃自语。不对,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那位礼部侍郎根本没有离开京城。
“林同学?”沈如烟忽然看向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你似乎有不同意见?”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神很平静,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心里一阵不舒服。
“是的。”我站起身,调出自己整理的时间轴,“根据《清实录》,这位陈大人当年并未赴江南巡视,而是在京主持科举。”
沈如烟的笑容僵了一下:“史书也会有错漏。”
“那笔迹呢?”我接着说,“这封信的字体,和顾文君其他作品的风格相差很大。如果真是她写的,至少应该找几位专家比对一下。”
“你是怀疑我做假?”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结论不能下得太快。”我说,“万一出了问题,影响的不只是学术声誉。”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林同学,你的意思是,我伪造史料?”
“我没这么说。”我直视着她,“但作为研究者,我们有责任保持谨慎。”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沈教授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两个。
“好了。”他终于开口,“今天的议题比较复杂,大家先休息二十分钟。”
众人陆续起身离开,沈如烟最后一个走。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我,眼神里带着一点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收拾着资料,准备出去透透气。刚站起来,就听见沈教授的声音:“林婉清,你留下。”
会议室只剩我和他。
他坐在长桌一头,手里拿着钢笔,轻轻敲着桌面。
“你是不是认识沈如烟?”他忽然问。
我心里一震,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不认识。”
“那刚才的质疑……”他顿了顿,“是有依据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有些结论,不能轻易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我以为他要说完了,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你知道些什么,最好告诉我。”
我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
他知道我有问题。
或者,至少开始怀疑了。
“我明白。”我低声说。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林婉清,”他说,“希望你能真正参与到这个课题中来。”
门关上了。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手紧紧攥着笔记本。
沈如烟不会善罢甘休,沈教授也开始怀疑。
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输。
\[未完待续\]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押着笔记本边角。纸张被捏得微微发皱。
会议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冷风从头顶吹下来,打在后颈上,凉得刺骨。
我慢慢坐回座位,盯着屏幕上那封信的扫描图。字体工整,墨迹均匀,看起来确实像真迹。可我知道,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前世,就是这封信,让沈如烟一战成名。也是这封信,让她彻底掌控了课题组的研究方向,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叮——”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你爸今天又咳血了,医生说要做手术。】
我盯着这句话,手指僵在屏幕上。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我却因为课题压力没能陪在他身边。等我赶回去时,他已经在ICU昏迷不醒……
“林婉清。”
沈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沓打印好的资料,放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清代礼部档案。”他翻开最上面一页,“你说的那个时间点,确实没有陈大人的巡视记录。”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神色平静,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所以,”他合上资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跳猛地加快。这个问题太危险了。
“只是觉得有问题,就查了一下。”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沈教授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道:“你知道吗?沈如烟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我抿紧嘴唇。
“她做事一向谨慎。”他继续说,“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她不会拿出来讨论。”
我攥紧了手中的笔。
“所以,”他顿了顿,目光深了几分,“我不相信她是故意造假。”
我心头一震。
不是怀疑她造假,而是不相信她会“故意”造假?
这意味着什么?
“但如果这封信有问题……”沈教授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我希望你能查清楚。”
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查清楚。”
我坐在原地,脊背渐渐绷紧。
这不是信任,这是试探。
他让我去查沈如烟,是在逼我暴露自己的底牌。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
沈教授终于转过身,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间,我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然后他走了出去,门轻轻合上。
会议室再次只剩我一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刚才记下的会议内容还清晰可见。我伸手翻页,指尖划过一行字:
【癸未年七月,陈大人并未赴江南。】
我闭了闭眼。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历史来操控命运。
包括你,沈如烟。
我收起笔记本,站起身。推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地板照得发亮。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