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实验室里的讨论声重新响起，苏瑶瑶专注地和张明宇探讨着色彩渐变的细节，指尖在设计图上点来点去给人讲解，完全没察觉角落的金有谦正透过镜片，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盯着她的侧脸。他的指节在桌下死死蜷缩，指甲嵌进掌心，却始终维持着安静旁听的姿态，这是她要的边界，他便忍着骨子里的偏执，一点点适应。

朴珍荣自然察觉到了金有谦的注视，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往苏瑶瑶身边挪了挪，故意拿起她常用的铅笔，低声问道。

朴珍荣“这里的纹样比例，你觉得调整到多少更合适？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古籍纹样要兼顾现代审美，不能太厚重。”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专业与亲近，苏瑶瑶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肩膀，连忙往后退了退，脸颊微红。

苏瑶瑶“我觉得缩小到三分之一就好，这样既不突兀，又能保留韵味。”

这一幕落在金有谦眼里，让他的醋意翻涌，却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学生们的发言上。他早已用手机操控着实验室的微型摄像头，将苏瑶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甚至放大了她和朴珍荣说话时泛红的耳尖，心里又甜又涩，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却唯独对他的靠近充满抗拒。

中场休息时，林婉儿拉着苏瑶瑶去茶水间倒水，压低声音道。

林婉儿“我的天，金二少那眼神，都快把朴大少盯出洞了！你没看到他刚才攥笔的样子，我都怕他把笔杆捏断。”

苏瑶瑶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热水溅出来烫到指尖，她却浑然不觉，脑海里全是金有谦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音，心却莫名的很难受。

苏瑶瑶“他只是……太担心我了。”

林婉儿“担心？那是占有欲爆棚！不过说真的，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管用，至少他没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冲上去找茬，对了，你真的对金二少没一点感觉？他刚才看你的眼神，都快哭了，我看着都心疼。”

苏瑶瑶的脸颊更红了，避开林婉儿的目光。

苏瑶瑶“别瞎说，我们就是叔侄关系。”

话虽如此，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茶水间的水顺着苏瑶瑶的指尖滑落，林婉儿看着苏瑶瑶强装平静的样子，终是没再追问。等苏瑶瑶回到实验室继续讨论，她拎起桌上的草莓大福，径直走向实验室外的咖啡馆，她得找金有谦好好聊聊，再这么折腾下去，她家瑶瑶的项目没完成，先被这三个男人逼疯了。

咖啡馆里冷气充足，金有谦还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目光死死黏着实验室的方向，镜片后的眼底翻涌着未散的偏执。看到林婉儿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语气冷淡。

金有谦“瑶瑶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婉儿把草莓大福往桌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

#林婉儿“她好得很，是你快把她逼得不舒服了，金二少，我今天不是来跟你磕CP的，是来给你带句话，瑶瑶反感的从来不是你的关心，是你那借着权力就无孔不入的插足！”

金有谦“我只是想保护她，张明宇对她图谋不轨，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林婉儿“图谋不轨？人家就是欣赏瑶瑶的设计，想讨教几句，到你这儿就成了不怀好意？你取消人家的项目资格，乔装成教授闯进实验室，偷偷装监控，这些事哪件是尊重她的选择？瑶瑶跟我说过，她想要的是从零做起，哪怕遇到困难，哪怕真的有危险，她也想自己扛过去，而不是被你像金丝雀一样圈起来，什么都替她安排好。”

#林婉儿“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她，可在她眼里，这就是控制欲！她从小就讨厌别人管得多，小时候幼儿园老师逼她午睡，她都能躲在滑梯后面哭一下午，更别说你现在这样，连她跟谁说话、做什么工作都要干涉。”

金有谦的脸色渐渐苍白，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付出全是为了苏瑶瑶好，却从没想过，这些沉甸甸的保护，在她眼里竟然是负担。

#林婉儿“你别觉得瑶瑶填理想型是故意气你，她喜欢的类型从来没变过，就是尊重边界、不越界的人。你看看你现在，跟她讨厌的样子一模一样。朴珍荣能让她觉得舒服，不是因为他多完美，是因为他懂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靠近，什么时候该退开。”

金有谦“我只是……怕失去她。”

金有谦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眼底的偏执褪去些许，只剩下深深的恐慌。

金有谦“从她刚出生我就抱着她，这么多年，我看着她长大，我不能没有她。”

#林婉儿“没人让你失去她，是你自己在把她推远，瑶瑶说了，只要你守好边界，不纠缠、不越界，她不会讨厌你。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别再用你的方式‘保护’她了，试着相信她，让她自己去闯，等她累了、倦了，自然会回头找你。”

她起身，手指拈起一块草莓大福，微微倾身递到他面前。

#林婉儿“这是她特意给你留的，知道你没吃饭。金二少，别再做傻事了，瑶瑶不是林薇薇那种需要靠男人的女人，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能力，你该做的是支持她，而不是束缚她。”

林婉儿走后，金有谦独自坐在咖啡馆里，手里捏着那盒草莓大福，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想起苏瑶瑶打他那一巴掌时眼里的慌乱，想起她填写理想型时的坚定，想起她刚才在实验室里专注工作的模样。

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而他，还停留在原地，用自以为是的爱，不断触碰她的底线。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助理发去了条消息。

金有谦“把实验室的监控撤了，以后不准再干涉苏小姐的工作，也不准再调查她身边的人。”

发送完毕，他拆开草莓大福的包装，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带着一丝苦涩。他知道，林婉儿说得对，他该学着放手，学着尊重她的边界，他可以等，可以退，但苏瑶瑶只能是他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而实验室里，苏瑶瑶刚和学生们敲定最后一个细节，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金有谦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金有谦“瑶瑶，对不起，以后我会守好边界，不打扰你。草莓大福很好吃，谢谢你。”

苏瑶瑶看着消息，指尖微微一颤，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抬头望向窗外，正好看到咖啡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朴珍荣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递过一杯温水。

#朴珍荣“累了吧？喝口水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来对接就好。”

苏瑶瑶接过水杯，轻声道谢，心里却乱糟糟的。金有谦的转变让她有些不习惯，却又莫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对金有谦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此刻，她只想专注于眼前的项目，至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意，或许，时间会给她答案。

过了一会工作继续，苏瑶瑶将最后一张古籍纹样拓印纸平铺在绘图板上，捏着勾线笔的手悬在半空，目光紧锁着樱花纹与云雷纹的衔接处。

苏瑶瑶“张明宇，你试试把樱花花瓣的弧度再柔化三分，古籍里的纹样讲究‘藏锋’，太锐利会破坏整体的温润感，和校园文创的亲和调性也不搭。”

张明宇立刻应声调整数位板参数，纹样渐渐变得舒展柔和。苏瑶瑶俯身观察，笔尖在纸上轻轻标注修改要点，朴珍荣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材质样本册，适时递过一张磨砂卡纸。

#朴珍荣“你之前说想要哑光质感，这个材质的印刷效果我让人试过，能最大程度还原古籍的肌理感，还不容易反光。”

苏瑶瑶接过卡纸，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面，眼底泛起笑意。

苏瑶瑶“这个正好！之前担心亮面会显得浮躁，这个质感刚好契合‘古意新说’的主题。珍荣哥哥，你总能精准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毫不掩饰赞赏，全然没注意到朴珍荣眼底一闪而过的得逞，这些材质他提前三个月就开始筛选，甚至特意让人复刻了百年前的造纸工艺，只为等她这句认可。

角落的金有谦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却没有上前打扰。他看着苏瑶瑶和学生们围在绘图板前讨论，看着她为了一个纹样细节反复比对古籍照片，看着她偶尔抬手擦汗时露出的手腕，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得近乎虔诚。他早已按捺住所有偏执，只在她起身倒水时，悄悄将自己保温杯里的温水倒进她的杯子，再不动声色地退回到角落，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林婉儿抱着一摞整理好的问卷走进来，重重放在桌上，从中随便抽了一个递给苏瑶瑶。

#林婉儿“瑶瑶，学生反馈都统计好了！超过八成的人喜欢书签和笔记本的组合，还有人提议加个小巧的纹样印章，说可以盖在书本上做标记，你看这个建议，是不是刚好能用上你之前画的迷你云纹？”

苏瑶瑶快速浏览问卷，指尖在“纹样印章”那栏轻轻敲击。

苏瑶瑶“这个提议太棒了！迷你云纹正好适合做印章，既不占地方，又能和书签、笔记本形成系列感，婉儿，你帮我联系一下工艺厂，问问这种小型印章的制作周期，能不能赶在沙龙前做出来样品？”

#林婉儿“包在我身上！”

林婉儿拍着胸脯应下，转身时瞥见角落里的金有谦，冲他比了个“安分点”的口型，才快步走出实验室。

随着各项细节逐一敲定，项目推进得愈发顺利。苏瑶瑶将所有设计文件汇总整理，朴珍荣则负责对接生产、运输等后续事宜，两人分工明确，沟通高效得近乎默契。黄昏时，最后一份完整的项目方案终于定稿，苏瑶瑶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眼底满是疲惫却明亮的笑意。

朴珍荣“辛苦了，方案已经发给印刷厂了，明天一早就能看到样品。沙龙的展示台我也让人布置好了，按照你喜欢的简约风格，重点突出纹样本身。”

苏瑶瑶接过牛奶，小口啜饮着，忽然想起什么。

苏瑶瑶“对了，古籍馆那边借的拓印工具还没还，我明天去还吧，顺便再确认一下有没有遗漏的纹样素材。”

“我陪你去。”金有谦和朴珍荣同时开口，空气瞬间凝固了一秒。

苏瑶瑶“不用啦，我自己去就行，很近的。你们都忙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

她不想再因为这些小事引发争执，说完便开始收拾绘图工具，刻意避开了两人的目光。

金有谦“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定位，结束后我去接你。”

#朴珍荣“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古籍馆那边我认识馆长，可以提前打个招呼让他们多留意。”

等整理完所有的事，苏瑶瑶和林婉儿拎着设计本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落在绘图板上的拓印纸，转身回去取。刚走进实验室，就看到金有谦正弯腰捡起她掉落的一支勾线笔，笔尖上还沾着她常用的赭石色颜料。

苏瑶瑶“小叔叔？”

金有谦身体一僵，缓缓转身，将笔递给她，声音低沉沙哑。

#金有谦“你的笔掉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便匆匆移开。

#金有谦“路上小心。”

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实验室，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瑶瑶握着那支还带着余温的笔，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转身准备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过绘图板角落，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用铅笔勾勒的兔子纹样，旁边还有一行极淡的字迹，像是匆匆写下又想抹去：“瑶瑶喜欢的，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她拿起便签，指尖摩挲着模糊的字迹，脸颊微微发烫。正疑惑是谁写下的，林婉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婉儿“瑶瑶，走啦！再晚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啦！”

苏瑶瑶连忙将便签塞进设计本里，快步追了出去，却没注意到实验室外的走廊尽头，朴珍荣看着她的背影，指尖捏着一枚小巧的云纹印章坯子，眼底闪过一丝深邃。而远处的停车场里，金有谦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里她刚刚发来的定位，屏幕映亮了他嘴角浅浅的笑意，手机壳背面，正是那枚和便签上一模一样的兔子纹样。

没人知道，那枚即将制作的云纹印章里，被朴珍荣悄悄加入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瑶”字暗纹，更没人知道的是，金有谦早已让人在古籍馆附近的甜品店预留了她最爱的草莓大福，只等她明天路过时，能“偶然”遇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