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育英中学操场浸在薄雾里，林安幸扣上迷彩服最后一颗纽扣，衣角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陈知夏踩着运动鞋小跑过来："救命！听说这次军训要在深山里搭帐篷！"她的声音混着远处大巴车的轰鸣，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林安幸望向操场东侧，几辆军绿色大巴整齐排列，车头扬起的灰尘里，隐约可见宋淮清笔直的身影。
他正帮教官清点物资，迷彩帽檐下露出的侧脸冷峻又专注，帆布手套握住铁铲的瞬间，小臂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当他转身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人群，林安幸慌忙低头，却把水壶盖拧得"咔嗒"作响。
"集合！"教官的哨声刺破云层。林安幸随着人流走向大巴，背包带突然被人拽住。
回头撞见陈知夏挤眉弄眼，指了指前方——宋淮清正站在第三辆大巴车门口，迷彩裤腿沾着泥点，手里握着点名册。
一班，五班合成一个方队
三班，六班……以此类推。
"高一（5）班，这边上车。"他的声音比礼堂发言时低沉，带着晨起的沙哑。
林安幸攥着衣角从他身边经过，听”见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淮清翻页的动作顿了半秒。
车内弥漫着帆布与青草混合的气息，她在后排坐下时，透过车窗看见宋淮清最后一个上车，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副驾驶位。
三个小时的颠簸后，大巴驶入盘山公路。
林安幸贴着车窗，看云雾在半山腰缠绕。
陈知夏早已睡成一团，头歪在她肩上。
突然，车身剧烈摇晃，她的额头撞上玻璃，倒吸一口冷气。
前排的宋淮清几乎同时回头，目光扫过她发红的额头，喉结动了动，却只是转回头对司机说："前面弯道慢些。"
抵达营地时，正午的阳光把群山染成蜜色。
教官分发帐篷组件时，林安幸盯着说明书犯难。
金属支架在她手里七扭八歪，突然有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握住支架轻轻一扣："交叉处卡进卡槽。"宋淮清的迷彩袖擦过她手背，带着汗湿的温热。
不等她道谢，他已转身走向隔壁帐篷帮忙，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暮色四合时，林安幸蹲在溪边淘米。
溪水倒映着天边火烧云，忽然被阴影覆盖。
宋淮清提着军用水壶在下游蹲下，迷彩裤卷到小腿，露出一道新鲜的擦伤。
他拧开水壶盖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缠着的平安符红绳，又迅速移开。
两人沉默地听着溪水潺潺，直到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惊散了满溪碎金。
暮色将远山染成黛青色时，篝火堆腾起的火星窜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林安幸蹲在营地边缘，正用树枝拨弄烤得微焦的棉花糖，忽被陈知夏拽着胳膊拖进人群。
“快来！要开始表演节目了！”少女的马尾辫扫过她发烫的脸颊，混着烤红薯的甜香。
林安幸踉跄着站稳，目光不经意间撞上斜对面的宋淮清。
他倚着棵歪脖子松树，迷彩外套随意搭在肩头，手里转动的战术笔在火光下划出银亮弧线。
“宋淮清！来一个！宋淮清！来一个！”
不知谁带头起哄，此起彼伏的喊声瞬间淹没了蝉鸣。林安幸攥紧衣角，看着少年将战术笔收入口袋，利落地起身。
当他走到篝火中央时，跳跃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睫毛在眼下凝成墨色的蝶翼。
“唱首《夜航星》吧。”宋淮清的声音裹着烟火气，比白天更沙哑几分。
林安幸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耳机里循环过无数遍的歌。
他的嗓音低沉而干净，唱到“浩瀚宇宙中，我们都是星尘”时，她的目光突然越过人群，直直撞进他眼底。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林安幸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慌乱低头，棉花糖在火上“噗”地炸开，焦糊味混着雪松气息漫上鼻尖。
再抬头时，宋淮清正接过同学递来的矿泉水，喉结滚动的弧度被火光镀上金边。他仰头喝水的模样，像极了礼堂那日阳光勾勒出的剪影。
“安幸？”陈知夏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耳朵红得能滴血啦！”林安幸猛地惊醒，发现篝火旁不知何时围起一圈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同学。
宋淮清被几个男生推搡着坐下，发梢还沾着不知何时落上的草屑。当转盘指针指向他时，人群爆发出哄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起哄声浪里，宋淮清指尖无意识摩挲战术笔，火光将他眼睫染成跳动的金。
“大冒险。”他话音刚落，人群突然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去给咱们班最安静的女生讲个冷笑话！”提议者话音未落，林安幸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周围的目光如芒在背，她死死攥住发烫的膝盖，却听见帆布鞋碾过碎石的声响——宋淮清穿过摇曳的火光照过来了。
“听好了。”他在她面前站定，雪松混着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安幸被迫仰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为什么蚕宝宝很有钱？”不等她反应，宋淮清已低头凑近，迷彩帽檐几乎擦过她泛红的额头，“因为......它会结茧（节俭）。”
陈知夏“噗嗤”笑出声，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安幸盯着他军靴上未擦净的泥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宋淮清直起身时，战术笔在指间转出银亮的弧，转身前忽然低声说：“抱歉”
林安幸还未从骤然的慌乱中回神，宋淮清已转身混入人群，迷彩服很快隐没在晃动的篝火光影里。
她攥着平安符的手微微发颤，红绳在指间缠绕出细密的勒痕，而掌心残留的温度却比篝火更灼人。
"这算哪门子冷笑话啊！"陈知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戳了戳她僵直的肩膀，"你怎么比木头人还淡定？”
林安幸勉强扯出个笑容，目光却不受控地追着远处的白衬衫。
宋淮清倚着树接，仰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被月光勾勒得锋利又温柔。
夜风卷着松针掠过营地，林安幸突然起身，往溪边走去。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倒映着破碎的星子。
她蹲下身，用指尖搅碎水面上宋淮清的倒影，又猛地想起他说"抱歉"时垂落的眼睫。
那声道歉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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