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文气冲霄，禁制崩解

王守仁站在洞口，右手拄着桃木剑，左臂垂在身侧，动不了。他刚才那一剑劈开了禁制，可力气也快耗尽了。地面那层水波似的屏障裂开一道口子，里面黑乎乎的通道露了出来，像是张着嘴等他进去。

他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他把剑插进土里，靠它撑住身子。右腿还在发抖，但他咬住牙关，舌尖顶上颚，逼自己清醒一点。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邪修爆体，血字“妲婳”浮空，还有那个从骨片里飘出来的“杀”字。

那不是吓唬人的。

是真的有人要他死。

他闭上眼，开始默念《孟子》里的句子。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心上，震得他体内残存的文气一点点往胸口聚。血顺着旧伤往下流，在脚边积了一小滩。

嗡——

桃木剑突然颤了一下。

他睁眼，猛地拔剑横斩！

“破！”

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响。最后一层禁制应声炸裂，整座山洞轰然一震，碎石簌簌落下。一股阴风从洞内冲出，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通道彻底打开了。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天边传来破风声。

三道黑影从夜空中掠来，落地无声。为首那人穿着黑色劲装，手里捧着个鎏金算盘，珠子一颗颗泛着冷光。另外两人分立左右，掌心隐约有紫焰跳动。

王守仁往后退了半步，将桃木剑横在胸前。

对方没说话，抬手拨动算盘。

咔哒。

一颗算珠亮了起来，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己未年三月初七。

那是他的生辰。

刹那间，他胸口一闷，气血翻涌，膝盖差点弯下去。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手段——以命格为引，直击血脉本源。这种法器不该出现在民间，只有朝廷秘卫才配有。

“你们是首辅的人？”他开口，声音沙哑。

那人不答，只又拨了一下算盘。

这次是对准了他的左手。

剧痛瞬间炸开，像是有人拿刀在他经脉里搅。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倒下。右手却悄悄把文气往桃木剑里灌。

剑身开始发热。

他记得这把剑。七次科举，每次进贡院，他都带着这支笔。最后一次落榜后，他在牢里把它折断，塞进怀里。后来流放路上，它自己长出了木质纹理，像是一棵树从灰烬里重生。

现在，它有了反应。

当第三颗算珠亮起时，他猛然发力，将全部文气注入剑中。

“嗡——”

桃木剑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篆文：**贡院丙字三排七座**。

那是他第七次科举的座位号。

文气随着这几个字爆发而出，形成一圈冲击波，直接撞向那人的算盘。一声脆响，算盘脱手飞出，砸在岩石上，一角崩裂。

那人终于变了脸色。

“你这破笔……怎么会……”

“这不是笔。”王守仁抹了把嘴角的血，“是我写的每一个字。”

他往前踏一步，剑尖指向算盘：“你们拿命格害人，可知道这些算珠上刻的八字，都是被你们害死的寒门学子？他们临死前还在背《大学》，还在写策论，还在盼着一个公平的考场。”

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你们毁的是书吗？是人心。”

话音落，桃木剑上的文气更盛，竟映出数百模糊面孔，有的年轻，有的苍老，全都盯着那三个暗卫。那些脸一张张张嘴，却没有声音，只有悲鸣在空气中震荡。

两名暗卫同时出手，掌心紫焰暴涨，直扑他文窍。这是要封他言路，断他文根。

王守仁不退反进。

他挥剑划空，写下两个大字：

“正名。”

两字成形，金光乍现，化作牢笼将三人困住。他们挣扎不得，紫焰被压制，连算盘都无法收回。

他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而是面向山洞深处。

他把最后一点文气注入地面，落在之前刻下的那个“人”字上。那字原本浅淡，此刻却亮了起来，与三百具干尸遥相呼应。

整座山洞开始轰鸣。

像是地底有龙苏醒。

下一瞬，一股纯正文气自洞中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光芒照亮十里山野，连远处村落的鸡犬都被惊动。天空裂开一道光缝，月色都被压得黯淡。

文气冲霄。

禁制彻底崩解。

王守仁站在光柱中央，浑身是血，衣服破烂，可脊梁挺得笔直。他望着那道通天光柱，眼神沉定。

他知道，这一幕会传出去。

很快就会有人赶来。

他也知道，刚才那个算盘，和邪修体内浮现的“妲婳”血字，气息同源。一个是朝堂暗手，一个是妖族余孽，两者勾连已久。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经撕开了第一道口子。

身后传来挣扎声。

那三人仍在试图挣脱“正名”文阵。算盘碎片卡在石缝里，其中一颗珠子还在闪，映出一个模糊的印章轮廓——似是翰林院监造司的印信。

王守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发麻，桃木剑几乎握不住。他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连站稳都要靠剑支撑。

但他不能倒。

他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多，就一匹。

马速极快，踏过山道，溅起尘土。骑手穿灰色短打，腰间挂着鱼篓，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勒马停下，远远望了一眼山洞口的光柱，又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认得那眼神。

是张守拙。

可他不该出现在这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守拙忽然抬手，从鱼篓里抽出一支毛笔，朝着空中疾书三字：

“快走！”

笔落瞬间，远处树林里射出三支黑羽箭，直取张守拙咽喉。

张守拙侧身避过两支，第三支擦过肩膀，鲜血飞溅。他咬牙调转马头，猛抽一鞭，马儿嘶鸣着冲入密林。

王守仁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

他知道，有人已经动手了。

他低头，发现桃木剑的剑柄正在渗血。不是他的血，是剑自己流出来的。那血沿着剑身流下，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字：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