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振翅欲逃的蜂刚飞出半尺,妖探的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又干又哑,带着一股子铁锈味。他躺在地上,胸口还在渗黑血,可那双竖瞳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王守仁。
“你以为困住我,就赢了?”他嘴角咧开,牙齿全黑了,“你护得住人,护不住文脉!”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猛地一挺,背脊弓起,像要炸开。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小包,顺着血管游走,最后全堆在心口。
王守仁眼神一沉,立刻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自爆,是妖核引爆。
他没再犹豫,右手并指如笔,在空中疾书《护罩篇》。每一划都带出金光,文气翻涌,地面裂开细缝,一道透明穹顶从四面八方升起。
“固!”
最后一个字落下,穹顶合拢,刚好把整个学堂罩住。
几乎同时,妖探的胸膛轰然炸开。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一团漆黑的雾气喷出来,撞在护罩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雾气带着腥臭,碰到护罩边缘就开始腐蚀,冒出缕缕黑烟。
王守仁站在原地,手指还悬在半空,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这妖核不简单,是北境那边的东西,专破文气屏障。但他写的《护罩篇》也不是凡品,取的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之意,硬生生把那股妖气压了回去。
黑雾在罩子里乱撞,像被困住的野兽。可无论怎么冲,都撞不破这层金光交织的屏障。
王守仁松了口气,刚想收手,眼角忽然瞥见一点寒光。
一块骨头碎片,从爆炸中心射了出来,快得像箭,直奔学堂东厢门而去。
那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
他立刻抬手,想召文气拦截。可那碎片速度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飞过一半距离。
就在这一刻,东厢门“哗啦”一声被推开。
赵虎端着铜盆冲了出来,里面还剩半盆文气粥。他本来是想去厨房添点热水,可刚出门就看见那块黑骨飞来。
他也没多想,双手一扬,把粥泼了出去。
粥液在空中散开,像一层薄浆,迎着那碎片撞上去。
“嗤——”
一声轻响,碎片扎进粥盾三寸,停住了。黑气从断口处冒出来,刚想蔓延,就被粥里的文气缠住,一点点化掉。
赵虎站在原地,手里还抱着空盆,心跳得厉害。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小跟赵寡妇在厨房打下手,知道文气粥能挡邪。以前妖风刮过灶台,母亲就用这招镇住火苗。
他低头看了看盆底残留的粥,又抬头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朝他点了点头。
赵虎这才松了口气,把铜盆抱紧了些,往后退了两步,站到门边。
王守仁缓步走到护罩边缘,盯着里面那团黑雾。
它还在动,虽然被压制,但没完全消散。雾气中央,隐约浮着几只毒蜂的残影,翅膀焦黑,还在微微颤动。
他知道,这些蜂是活祭的一部分,只要有一只逃出去,就能引动更大的灾祸。
但现在,它们都被困住了。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
文气从指尖流出,顺着护罩渗透进去。金光如雨点般洒落,每滴都砸在黑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黑雾开始收缩,毒蜂残影一只接一只熄灭。
最后只剩一只,背上刻着“王守仁”三个字。
它没动,就那么悬在半空,像是在看他。
王守仁盯着它,忽然笑了:“你想找我?行啊,来。”
他张开五指,文气凝成漩涡,直接把它吸了过来。
蜂撞进掌心,瞬间炸开,一股阴冷的气息钻入手臂。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将那股气息导入地下。
地面微微震动,几片之前写坏的纸页从角落飘起,落在他脚边。纸上还有孩子歪歪扭扭的字迹——“人之初”。
那气息一碰纸页,立刻被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王守仁弯腰捡起一张纸,看了看,随手揣进袖子。
这时候,护罩内的黑雾终于散尽。
妖探的尸体躺在地上,已经变成一堆灰烬,只有几块焦黑的骨头还没化掉。其中一块,形状奇怪,像是从什么大妖身上削下来的。
他蹲下身,用桃木剑拨了拨,挑出那块最完整的骨片。
指尖刚触到,就觉得一阵刺凉,像是摸到了冬天的井壁。
他翻过骨片,背面果然有字。
半个“文”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边上还连着一道符线。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是咒印。专门用来污染文脉根基的。
他沉默片刻,把骨片收进袖中。
远处山林传来几声鸟叫,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知道,有人在看。
刚才那只飞过的鸟,翅膀扇动的频率不对劲。现在没了动静,说明传信的人已经撤了。
但这不代表安全了。
这种级别的死士,不会单独行动。背后一定有人盯着文会的一举一动。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走向学堂。
赵虎还站在门口,手里抱着铜盆,脸上有点发白。
“怕了?”王守仁问他。
赵虎摇头:“不怕。就是……刚才那东西,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王守仁说,“但它没想到,一碗粥也能当盾牌。”
赵虎低头看看盆底,笑了下。
王守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回去吧,课还没上完。”
赵虎应了一声,转身要进门。
就在这时,王守仁忽然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了眼爆炸的位置。
地上那堆灰烬中间,有一点微弱的红光闪了一下,又灭了。
他眯起眼,走过去蹲下。
用剑尖拨开灰,发现是一颗小小的珠子,表面裂了几道缝,里面透出暗红的光。
这不是妖核残渣,更像是某种机关术的信号器。
他捏起来看了看,入手温热,像是刚激活过。
远处树林深处,一只铁翅鸟缓缓展开翅膀,眼中红光一闪,转身飞入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