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娘将包袱放到板车上,村里的孤儿小双和小六子麻溜地帮忙把家什伙搬到板车上,小六子是个半大小子,平常就经常帮各家做点活换口吃的,而红豆娘心善,常拿些碎布替小六子补衣裳,昨夜村中收拾好了集合,去了早先安排好的新驻地,族长交待小双和小六子,要么去侍奉三位长老,要么留在村中看守,族中现在户户自顾不瑕,没人能好心收容他们。小六子自然不敢留在村中,但凡风水坏掉的地方,必有妖魔鬼怪来行,如有人在必有血光之灾,这几年没出事皆因为有两位灵官在坐镇。如今老灵官己去,小灵官也将出山,留在这,死路一条。
小六子的亲人都在灾年饿死了,唯他因为老先生觉得“根骨悟性俱佳”而接济了几口吃的而苟活了下来。
小双娘在生她时就难产而死,小双是被巫医强行从阎王爷手中抢来的,而小双弟弟因晚了姐姐一会儿,没能成活。巫医抱了小双来,自小养在膝下,小双爹恨毒了小双抢走他老婆儿子的命,若非巫医护着,刚生下气儿还没喘均称就该给她爹掐死了。她爹没熬过火气,不几天就抱着发臭的死婴一头撞死在她娘棺前。村里人皆说她克亲,不该活。她偏不死,她还要做下一代巫医,任族长的外孙女再怎么娇甜讨族人喜欢又如何,还不是做不了巫医对她恨的磨牙。巫医说,小双像极了她的徒弟,小双娘。
红豆将师父的衣钵皆放入“乾坤袋”中,这袋像极了她上辈子所谓的修士储物袋,想来这个世界当真能修行成仙吧。但这暂时不在她计划之列,她如今要陪伴亲人。
小双其实挺想和小灵官亲近,但又不大敢。小六子倒无所畏惧,他一个孤儿,不好好与长老们亲近,哪有活路可言,他倒不指望像小双一样拜上师,只求老先生多教几分本事。平常,也时时往红豆跟前凑,倒也不是打歪主意,只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么个大肚肠,就怕红豆不高兴嫌弃他。
红豆娘有几分喜欢,红豆外婆睁只眼闭只眼,丫头有分寸,自己晓得拿主意,比她这娇养的面闺女更靠谱。小双心中冷哼,马屁精 →_→。
红豆……红豆无知无觉,她甚至没察觉小六子是在讨好她。身为两世单身狗,她的情商其实不怎么高。
红豆正认真严肃的和巫医、老先生商讨她自己、小六子和小双的大名和字号。她认为应当征求小六子和小双的意见,先拟了几个,让他们待会看看。红豆娘和红豆外婆正忙着归整东西,小双和小六子搬物件搬的满头大汗。而红豆正和老先生就拟定的名字涵义进行激烈的讨论。老先生胡须一抖一抖,认真执拗地像个蛮横的小孩子。巫医没什么意见,姓氏名字于巫来说就像耳畔风、山巅云,总有一天人们只会称小双为:巫双。
机关自走的铜牛铁马,威风凛凛气势昂扬的拉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上面堆满了毫无形象的瓶瓶罐罐以及披裹在上的棉被,而物什们都被麻绳牢牢绑在木板上,而车的轮子也很伪和,是极为精密优良的钢轮。现在,这辆辣眼睛的车子正慢悠悠出发,平稳载着满车物与人,满怀希望的去往那曾大量迁出族人的出山小土路………的相反方向。
红豆操纵着车,进入后山的柴道,小六子正纠结的看着手中的纸,到底选哪个大名和字号呢……每个都好好听好想要,嗯……选定一个以后其它的可不可以问长老们要来将来留给自己的崽呢?小六子偷偷瞄了一眼老先生。老先生面无表情,心中却想:哼,臭小子,要是敢不选我起的名字,别想做我徒弟。红豆小小鄙视了一下装相的老古董。巫医嘴角的微笑不变,但深知师父父的陈双,却看出了几分兴味的意思。陈双眼观鼻鼻观心,咽下自己有关行程的疑问,庆幸自己没有改名,她知道她这个字肯定是小灵官起的,南思……她摸了摸头上别的好看发卡,流苏在指尖轻晃,这是小灵官时常戴的,她却将这心爱之物送予她作定字的成年礼……陈双抿嘴笑着,哼,小六子,拜师名可别选错了呐。
以前红豆发现小双经常看着她头上缀的发卡,是以大明蓝景蝶为蓝本,以铜绿,蓝黛配色她自制的金属坠发,蝶翼随风轻轻开合,如同真的蝴蝶停在耳畔颤动,算是她当初初学他爹留下的家传机关术的作品。嗯…还是挺受村里小姑娘们眼馋的。说实话,族中有本事的几脉,算上她,其实都和族人们离心了。最后族人们也终无可避免地与几脉离德。当初族人默许几家眼红的对她们一脉动手,甚至师父也参与其中,这是师父亲口告诉她的,红豆娘和红豆外婆被绑上祭台,嫁雨神。师父说,他嫉妒她们一脉天生灵力。最后也遭到报应。红豆娘听见,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外公离世,外婆和娘第一户离开村,之后几脉都接连走了,去外边靠绝学谋生,回哨箭术的猎户、狂饮家的刀客、解牛如神的刨丁家、石木家的活鲁班。
他们先是跟上红豆娘和红豆外婆,在小城中立下根角,适应了外面的生活。石木家的和红豆爹交为知己,他们当时合作的机关在小城对外防守战中起到极大作用。而红豆爹身为城中主族嫡系,上了战场,再也没能回来。
之后,这几脉的族人因功得到去大城求“仙缘”的机会,他们先去了大城,“仙缘”要在九年以后来,红豆娘带红豆回族,是为了多选一个能在将来仙路上和红豆长久互相扶持的孩子。红豆娘手中有两个名额,可以让红豆带上一个随从。而其他几脉的孩子,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培养感情和默契。
红豆有点遗憾,她的资质奇特,修炼方法可能很难找,估计只能做散修。
红豆对此也很无奈,她是九灵根和极阴之体。师父传下的衣钵里,明明白白写着五灵根以上比天灵根更少见且没有相应修炼法决。而极阴之体一旦引气入体,之后越修炼寒气越重,不管正道魔道都难修行,最终因寒潮而死。而她两样都占,也许是倒霉凑上灾,反倒小命得保,修行速度倒没那么重要了。她自己靠灵官传承摸索到如今炼气七层,不算慢了。
铜牛铁马穿山越岭如履平地,最后出了山林,渐往平原而去。不久以后,来到一条宽阔大路旁。红豆看着路旁大大的璜石,手中机关转动,停下了车。红豆问,娘,是这么?红豆娘点头。
一众人纷纷下了车,小六子扶着老先生下了车。小双拿了板凳给巫医垫脚。红豆跳下车,将手中司南罗盘塞入乾坤袋。她和娘扶着外婆下了车,外婆晕车晕得厉害,红豆将毯子铺在地上让三位老人休息。
红豆仰头观星象和云气,她能看见的,远比师父教的多,师父告诉她,这叫眼中生相,即使是天师,有的也怎么都修不到这种程度,而她天生奇才,很多东西连灵官祖师也未必能教。灵官祖师,是大能的孩子,但没有灵根,所以虽然对修行之法极有心得,也不过靠服食丹药,默默在父亲出生的小山村里孤独的研究了百年。百年的孤独,使他洞察了“终极”,但这个所谓的“终极”并未被祖师明示,而成为一个代代相传的秘密。
此时星光己洒向获野,漫天星斗中,在红豆之后的小城求仙队伍,正不急不徐地向璜石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