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青牛记
第一章 函谷遗踪,凡骨藏锋
周赧王四十三年,秋。
函谷关的风裹着关外戈壁的沙,打在关楼的青铜铃上,叮当作响。关内的酒肆里,穿粗布短打的酒客们正围着一张木桌,唾沫横飞地讲着今早的奇事——卯时刚过,一道紫气从东方漫来,漫过城墙时竟凝而不散,直到一头青牛驮着个穿素色麻衣的老者缓步走出关,那紫气才如潮水般跟着卷向西方,眨眼就没了踪影。
“我跟你们说,那老者仙风道骨,牛蹄子踩在地上都没沾半点儿土!”卖柴的汉子拍着大腿,酒碗里的浊酒晃出大半,“守关的尹吏想拦,刚靠近就被一股气弹开,连老者的衣角都没碰到!”
邻桌的少年默不作声地扒着碗里的糙米饭。他约莫十六七岁,身形清瘦,却偏偏生了双极亮的眼睛,像是藏着星子;肤色是常年晒出来的蜜色,衬得鼻梁挺直,唇线利落,哪怕穿着洗得发白的补丁布衣,也难掩那份爽利的俊朗。这少年叫沈清玄,是关下沈家村的孤儿,爹娘早逝,靠着给酒肆劈柴打杂换口饭吃,偶尔也跟着猎户进山采些草药,日子过得紧巴巴,却从没露过半分颓丧。
“哼,什么仙人?我看就是江湖术士耍的把戏!”角落里,一个穿锦袍的公子忽然冷笑,他身边跟着两个精壮的仆役,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这公子是关内盐商王家的小儿子王元宝,仗着家里有钱,平日里横行霸道,见沈清玄总被酒客们暗赞“俊气”,心里早就不痛快,这会儿见众人围着说“仙人”,便故意找茬,“就你这穷小子,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真仙吧?说不定哪天进山,就被狼叼走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酒客们都知道王元宝的德性,没人敢接话,只偷偷给沈清玄使眼色,让他别硬碰硬。沈清玄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放下碗筷,才抬眼看向王元宝。
他的眼神很淡,没有怒色,却带着一种同龄人少有的沉静,像是山间的溪水,看着平缓,底下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劲儿:“王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方才那紫气我也见了,从东方来的时候,裹着三分清正之气,过城关时凝而不散,是有大德之人过境才有的异象——你不懂,就别乱吠。”
“你敢骂我?!”王元宝猛地拍桌站起来,酒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瓷溅了一地,“给我打!把这穷小子的嘴撕烂,让他知道知道,谁是函谷关说了算的!”
两个仆役立刻撸起袖子朝沈清玄扑过来,拳头带着风声,一看就是练过些粗浅拳脚的。酒客们吓得纷纷后退,有的甚至闭上了眼——他们都见过沈清玄被王元宝欺负,每次都是鼻青脸肿地收场,毕竟一个穷小子,怎么打得过常年练拳的仆役?
可这一次,变故陡生。
就在左边仆役的拳头快要砸到沈清玄面门时,沈清玄忽然侧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同时右手轻轻一抬,指尖正好碰到仆役的手腕。那仆役只觉手腕一麻,整个人竟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右边的仆役见状,怒吼着抬腿踹向沈清玄的腰,沈清玄却不闪不避,反而往前半步,左手攥住对方的脚踝,轻轻一拧——“咔嚓”一声脆响,仆役惨叫着摔倒,抱着脚踝在地上打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酒肆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王元宝僵在原地,脸色从红变青,又从青变白,指着沈清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敢动手?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沈清玄掸了掸衣角上的碎瓷渣,眼神依旧平静:“我不管你爹是谁,只知道做人要留口德。今日我没伤你,是给你留面子;若下次再乱说话,就不是跪地上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后厨,留下满室震惊的酒客和脸色铁青的王元宝。没人知道,沈清玄方才那两下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是他小时候在爹娘留下的旧木箱里,翻出的一本残破古籍上学的。那古籍没有书名,只画着些奇怪的经络图和手势,沈清玄闲着没事就琢磨,久而久之,竟练出了些力气,也懂了些卸力的门道——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些东西竟能用来防身。
后厨里,掌柜的正蹲在地上清点柴火,见沈清玄进来,连忙起身:“清玄,你没事吧?王元宝没为难你?”
“没事,掌柜的。”沈清玄拿起墙角的斧头,走到柴堆旁,“我劈完这堆柴,就去后山看看,听说最近有人在那边见到了灵芝。”
掌柜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太拼了。后山最近不太平,听说有修道之人在那边设了什么‘聚灵阵’,不让外人靠近,你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了,谢谢掌柜的。”沈清玄拿起斧头,挥臂劈向木柴。斧头落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后厨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是一抹青色,像是……青牛的毛色?
他心里一动,刚想细看,那抹青色却消失了,只剩下墙角堆放的干柴。沈清玄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眼花,便不再多想,继续劈柴。可他没注意到,在他劈柴的间隙,一缕极淡的紫气从他的衣领里飘出来,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又悄无声息地钻了回去——那紫气,正是今早随老子西出函谷关的那道,不知何时,竟缠上了他。
傍晚时分,沈清玄背着竹篓,往后山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山路上,显得有些孤单。后山的树木很密,越往里走,空气越清新,甚至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草木清香——这香气和平时不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像是能让人的心神都静下来。
沈清玄沿着山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争执声。他放慢脚步,悄悄拨开树枝看去,只见空地上站着三个人:两个穿道袍的青年,正围着一个穿粗布衣服的老猎户,脸色不善。
“老东西,跟你说了,这后山被我们‘清虚观’设了聚灵阵,不准外人进来,你听不懂人话吗?”左边的青年道袍上绣着一道青云纹,语气嚣张,“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老猎户手里攥着个布包,气得浑身发抖:“这后山是大伙儿的,凭什么你们说设阵就设阵?我孙子病了,需要这里的‘还魂草’治病,你们不让我采,是想让我孙子死吗?”
“死不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右边的青年冷笑,“我们清虚观是修仙问道的地方,哪管你们凡人的死活?再不走,我就废了你的腿!”
说着,他抬起手,掌心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显然是有修为在身。老猎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紧紧攥着布包,不肯离开——他孙子还在家里等着还魂草救命,他不能走。
沈清玄看得眉头紧锁。他认识这老猎户,姓赵,平日里很和善,经常把打到的野味分给他一些。如今见赵猎户被欺负,他实在忍不下去,当即从树后走了出来,朗声道:“两位道长,凡事留一线,何必对一个老人家动手?”
两个青年循声回头,看到沈清玄,眼神里立刻露出不屑。左边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凡人?怎么,你想替这老东西出头?”
沈清玄走到赵猎户身边,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个青年:“赵爷爷是为了救孙子才来采草药,并非有意冒犯。你们若真修道,当知‘慈悲为怀’,怎么能因为设了个阵,就见死不救?”
“慈悲为怀?”右边的青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修仙之人,追求的是长生大道,凡人的生死不过是过眼云烟,谈什么慈悲?我看你小子长得还算周正,不如跪下来给我们磕三个头,求我们饶了你,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清玄忽然动了。
这一次,沈清玄没有留手。他记得古籍上画的一个手势,说是能“引气归元,借力打力”,此刻他心念一动,右手成掌,轻轻拍向右边青年的胸口。那青年本以为沈清玄只是个普通凡人,没放在心上,直到掌风碰到胸口,才忽然觉得一股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力气涌进来,顺着他的经脉游走,瞬间打乱了他体内的灵气——他“哇”地吐出一口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玄:“你……你也修炼过?”
左边的青年见状,脸色大变,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剑,剑尖指向沈清玄:“你到底是谁?敢跟我们清虚观作对,不想活了?”
沈清玄没回答,只是看向他:“把还魂草的生长地告诉我们,你们走,我不拦着。”
“你做梦!”青年怒吼着挥剑刺向沈清玄,桃木剑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显然是加持了法术。沈清玄侧身避开,同时左手抓住青年的手腕,右手依旧是那记掌法,拍在青年的肩膀上。青年只觉肩膀一麻,手里的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也瘫软在地,和同伴一样,吐了一口血。
赵猎户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沈清玄,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两个青年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嚣张,只能颤声道:“还魂草……在前面的石缝里,你们……你们别杀我们……”
沈清玄没再看他们,转身对赵猎户说:“赵爷爷,我们去采还魂草。”
赵猎户连忙点头,跟着沈清玄往前面的石缝走去。走了没几步,沈清玄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两个青年,淡淡道:“以后别再仗着会点法术就欺负人,否则下次,就不是吐口血这么简单了。”
两个青年连忙点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清玄和赵猎户来到石缝前,果然看到几株翠绿的还魂草,叶片上还挂着露珠。赵猎户小心翼翼地把还魂草采下来,用布包好,激动地对沈清玄说:“清玄,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爷爷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沈清玄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沉静的眼神也变得柔和,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俊朗。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一股熟悉的紫气,从西方飘来,绕着沈清玄的头顶转了一圈,又飘向远处的山林。沈清玄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巅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骑着一头青牛,朝着西方缓缓走去——那身影的衣着,和今早酒客们描述的老子一模一样!
他心里猛地一跳,刚想追上去,那身影却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夕阳里,只留下一缕紫气,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沈清玄站在原地,望着西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迷茫,又像是期待。
赵猎户见他望着西方出神,便问道:“清玄,怎么了?”
沈清玄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赵爷爷,我们下山吧。”
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沈清玄走在后面,忽然感觉到胸口有些发热,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是爹娘留下的那块玉佩——那是一块黑色的玉佩,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平时没什么特别,此刻却像是在发烫,隐隐有紫气从玉佩里渗出来,融入他的体内。
他不知道,这块玉佩,正是老子当年留下的“玄元佩”,能引天地灵气入体,助凡人开启修仙之路。而那道跟着他的紫气,是老子西出函谷关时,特意留下的一缕“道韵”,只为寻找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人——如今,这道韵找到了沈清玄,一场关于修仙、关于道、关于宿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回到沈家村时,已经是深夜。赵猎户把沈清玄送到家门口,又塞给他一袋干粮,才感激地离开。沈清玄推开破旧的木门,走进屋里,点亮了一盏油灯。灯光昏黄,照亮了屋里简单的陈设——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桌,两把椅子,还有墙角堆放的草药和书籍。
他坐在木桌前,拿出那块发烫的玄元佩,放在灯光下仔细看。玉佩上的纹路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条条游走的小龙,隐隐有紫气在纹路里流动。沈清玄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玉佩,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入,顺着手臂流遍全身,让他浑身舒畅,连白天劈柴的疲惫都消失了。
他想起那本残破的古籍,连忙从床底下的木箱里翻了出来。古籍的封面已经泛黄,边角也有些磨损,里面的字迹是手写的,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沈清玄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玄道初开,气贯阴阳,以佩为引,可入仙途。”
这句话,他以前看的时候没懂,此刻再看,却忽然明白了——原来爹娘留下的这块玉佩,和这本古籍,竟是开启修仙之路的钥匙!
沈清玄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他捧着古籍,一页一页地往下看。古籍里记载的,是一种名为“玄道诀”的修炼功法,从引气入体到筑基、金丹,再到更高的境界,都有详细的记载。而那玄元佩,正是修炼玄道诀的“引气佩”,能帮助修炼者更快地吸收天地灵气,打通经脉。
他按照古籍上的记载,盘膝坐在床上,将玄元佩握在手心,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引气入体。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纸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空气中的灵气像是受到了吸引,纷纷朝着他涌来,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体内。沈清玄只觉浑身暖洋洋的,体内的经脉像是被温水浸泡着,舒服得让他几乎要哼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流动,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在丹田处——这是引气入体成功了!
沈清玄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玄元佩,玉佩上的紫气似乎更浓了些。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劈柴打杂为生的孤儿,而是踏上了修仙之路的“修士”。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沈清玄,出来受死!”
沈清玄眉头一皱,听出这是王元宝的声音。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王元宝站在门外,身边跟着四个穿黑衣的汉子,个个面色不善,手里还拿着刀。
“你白天敢打我的人,还敢骂我,我看你是活腻了!”王元宝咬牙切齿地说,“这四位是我从关内请来的‘武师’,今天就让他们废了你的手脚,让你知道得罪我王元宝的下场!”
沈清玄看着眼前的四人,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显然,这四人也练过些拳脚,而且比白天那两个仆役厉害得多。但此刻的沈清玄,已经不是白天那个只会些卸力技巧的凡人了,他刚刚引气入体,体内有了灵气加持,对付这四个武师,绰绰有余。
他眼神一冷,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气势忽然变了——不再是平时的沉静温和,而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像是山间的猛虎,虽然还未完全长成,却已有了威慑力。
“王元宝,我劝你最好现在就走,不然,后果自负。”
王元宝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你少装模作样!不过是个穷小子,还想吓唬我?给我上!废了他!”
四个武师立刻挥刀冲向沈清玄,刀光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沈清玄不闪不避,体内的灵气顺着经脉流转,汇聚在双手。他记得玄道诀里记载的一个基础法术——“玄气掌”,能将灵气凝聚在掌心,打出的掌力远超常人。
就在第一个武师的刀快要砍到他肩膀时,沈清玄忽然抬手,掌心泛着淡淡的白光,一掌拍在武师的胸口。武师只觉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中,“哇”地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剩下的三个武师见状,脸色大变,却还是硬着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