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小女孩

夜幕刚拉上，橘猫就蹲在玄关喵喵叫，尾巴直往零食柜的方向勾。苏晓揉了揉它的头，想起冰箱里只剩半瓶牛奶，拿起钱包出门——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踏出家们，脚步比去文创园时更从容了些。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亮着暖黄的灯，刚推开门，左眼就掠过一丝极淡的刺痛，像被蚊子轻轻叮了下。苏晓以为是错觉，直到看见收银台旁站着个小女孩。

女孩看着不过五六岁，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奇怪的是，十月的晚风已经带了凉意，她却赤着脚，脚趾冻得通红，却像毫无知觉似的，直勾勾盯着货架上的草莓牛奶。

“小朋友，你妈妈呢？”苏晓走过去，下意识想摸她的头，手指却在碰到发丝前停住了——女孩的头发竟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透着一股刺骨的凉。

女孩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却没聚焦在苏晓脸上。“我要找妈妈，”她声音细细的，像风中飘着的棉线，“妈妈说，喝完草莓牛奶就来接我。”

苏晓皱了皱眉，扫了眼四周。便利店人不多，收银台的阿姨正低头对账，几个顾客匆匆拿了东西就走，没人像是女孩的家属。她拿起一瓶草莓牛奶，拧开递给女孩：“喝吧，我帮你付钱。”

女孩接过牛奶，却没喝，只是抱在怀里反复摩挲瓶身。她的手指纤细得过分，指甲盖泛着青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苏晓心里莫名发紧，想起周奶奶半透明的身影，可女孩明明站得稳稳的，能碰到实物，不像亡魂。

“你家住在哪呀？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苏晓放柔声音。

女孩摇摇头，突然指向便利店外的十字路口：“妈妈在那里！”她丢下这句话，抱着牛奶就往外跑，赤着的脚踩在水泥地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苏晓赶紧追出去，却只看见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过马路的人群里。晚风卷着落叶打在脚边，她低头发现，自己刚才碰过女孩发丝的手指，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奇怪的小孩。”苏晓喃喃自语，转身进便利店补了牛奶的钱。收银阿姨抬头随口说：“你说那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这两天总来，每次都盯着草莓牛奶看，问她啥也不说，一转身就没影了。”

苏晓心里的不安更重了。她买了猫粮和速冻饺子，往回走时特意绕到十字路口，路灯把路面照得雪亮，却连女孩的影子都没看见。橘猫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蹭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回到家，苏晓把猫粮倒进碗里，却没心思吃饺子。她坐在沙发上，反复回想女孩的样子：过分苍白的脸，没有温度的皮肤，还有那双亮得诡异却空洞的眼睛。左眼偶尔传来细微的刺痛，不像看见亡魂时那样尖锐，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她打开手机刷同城消息，想看看有没有“寻找走失女童”的启事，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直到睡前刷到一条本地新闻推送，标题让她浑身一僵——“市医院急寻家属：五岁女童林晓雅病危，家属失联”。

新闻配的照片里，病床上的小女孩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羊角辫和碎花裙，赫然就是便利店遇到的那个女孩。报道说，晓雅患急性脑病住院多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今天下午突然出现短暂清醒，也就是医学上所说的“回光返照”，意识模糊中念叨着要找妈妈、喝草莓牛奶，随后病情再度恶化，现在已进入濒死期，生命体征持续衰弱，血压和氧饱和都在下降。

苏晓的手指冰凉，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她终于明白那种违和感来自哪里——便利店的女孩，或许是晓雅弥留之际的意识投影，是她潜意识里还在执着地寻找妈妈、完成未竟的心愿。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根本不是没看见她，而是因为那本就不是真正的“看见”。

这时，客厅突然传来轻轻的响动。苏晓走出去，看见橘猫正对着门口叫，而门缝底下，不知何时塞进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用蜡笔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草莓牛奶，一个牵着另一个的手。画的右下角，是稚嫩的字迹：“谢谢姐姐”。

苏晓拿起纸条，左眼的刺痛突然变得清晰，却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想起女孩抱牛奶时的模样，想起新闻里“病危”的字眼，突然抓起钥匙往外跑——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却想再去那个十字路口等一等，或许，晓雅的妈妈真的会来。

夜色里，苏晓的身影匆匆穿过路灯，橘猫紧跟在她身后。她攥着那张蜡笔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这只是濒死者的最后念想，也该有人帮她等下去，就像当初帮周奶奶找到照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