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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京城，风里裹着国子监墙外紫藤花的甜香，沈府的青石板路上，却落着几片早谢的槐叶。

沈砚立在书房窗前，指尖捻着一枚刚收到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露水的湿意，信上只潦草画着半朵残缺的梅。

是他布在城外的眼线传来的信号，意味着近日江湖上搅动风雨的“听雪楼”，又在城郊有了动作。

他正凝神思索，耳畔忽然飘来一段细碎的旋律。

不是府里伶人常弹的，也不是街头小贩的叫卖调，调子清浅又执拗，像冬日里冻在窗棂上的冰花，一触就勾起心底某处沉了多年的痒。

沈砚猛地抬头，窗外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带着槐叶擦过廊柱的轻响，那旋律却像从未出现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已是半月来第三次了。每次这旋律响起，不出三日，京城必出一桩怪事。

先是城西粮行莫名失火，接着是漕运的商船在码头沉了两艘，昨日更甚，大理寺关押的一名要犯竟在牢中凭空消失。

“公子，新雇的侍女已经带到了。”门外传来管家福伯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谨慎。

沈砚收回思绪，转身时已敛去眼底的探究。福伯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一身素布衣裙的姑娘。

身形纤瘦，头垂得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手里端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脚步轻得像怕惊着什么。

“见过沈公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未脱的乡音，指尖因用力攥着茶盘边缘，泛出淡淡的粉。

“抬起头来。”沈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姑娘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眉眼算不上惊艳，却透着股韧劲，尤其是那双眼睛，落满了小心翼翼，却又藏着点不肯服软的亮。

姑娘依言抬头，额角还沾着点未拭去的薄汗，许是一路走得急了。沈砚的目光扫过她的手，忽然顿住。

她左手腕内侧，有道浅褐色的疤痕，像片蜷缩的柳叶，位置刁钻，不像是寻常磕碰留下的。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苏微。”

“以前在哪当差？”

“在城南的李记布庄做活，后来布庄关了门，经人介绍来的沈府。”苏微答得条理清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些。

那道疤痕是她记事起就有的，养母说她是捡来的，这疤痕是捡到时就带的记号，这些年她藏得极好，从没人这般直白地打量过。

福伯在一旁适时开口：“公子，苏姑娘看着本分，手脚也勤快，前几日张妈还夸她做事利落。”

他说着，眼角的皱纹堆起，看着温和又平庸，像京城里随处可见的老管家，没人会注意到他扫过苏微疤痕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探究。

沈砚没再追问，摆了摆手：“既如此，便留在外院打理书房杂事吧，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瞧。”

“是，谢公子。”苏微松了口气，端着茶盘退了出去，走到廊下时，恰逢一道明黄身影晃过。那人摇着折扇，一身锦袍绣着暗纹云鹤，眉眼带笑，看着散漫，却难掩贵气。

“哟，这是沈府新来的美人？”

来人正是闲散王爷萧彻，他是沈砚的发小，也是这沈府的常客，说话时目光落在苏微身上，忽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却又很快舒展开，只笑着打趣。

“沈砚倒是会挑人，比之前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强多了。”

苏微不敢接话，低眉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萧彻望着她的背影，扇柄在掌心轻轻敲着，心里莫名泛起一阵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这身影，可搜遍记忆，却没半点痕迹。

“又在这儿调戏府里的下人？”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

萧彻转身，收起玩笑神色，凑近他低声道：“刚收到消息，你找的那枚‘龙纹佩’，有线索了。有人说，近日进京的一个穷书生，身上带着块相似的玉佩。”

沈砚眸色一沉。

龙纹佩是失踪多年的靖王信物，当年靖王离奇失踪，先帝秘不发丧，只留下话，找到龙纹佩，便找到靖王血脉。

这些年，他明里打理家族生意，暗里一直替皇室寻找这枚玉佩，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人在哪？”

“就在城东的客栈，我已经让人盯着了。”萧彻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方才那侍女，你有没有觉得……”

他话没说完，沈砚的目光忽然飘向远方，眉头紧锁。萧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巷口的老槐树，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砚收回目光，那熟悉的旋律又响起来了，比方才更清晰些，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缠着他的耳尖。

“只是觉得，有些事，怕是要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