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朱家府邸门前人头攒动。
我与沈浪并肩立于高阶之上,身后账本地契堆积如山。
"朱家不义之财,今日尽数归还诸位。"
沈浪声如清泉,随手将一叠地契抛向人群。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震天欢呼。
有人跪地叩首,有人热泪纵横,更有人振臂高呼:"沈大侠仁义无双!"
待财物散尽,人潮渐息,我向前迈出一步。
衣袂浮动,声音清越。
"诸位既称沈浪一声大侠,可知他连祖产仁义山庄都不得归?"
人群霎时鸦雀无声。
一位老者颤巍巍出列:"沈夫人有何打算?老夫愿效犬马之劳!"
"夺回山庄!不为私利,只为物归原主。"
"我等愿随沈大侠前往!"
"沈大侠大恩大德,我等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群情激昂间,沈浪悄然握住我的手,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飞飞,其实我最想要的......是你。"
我指尖微顿,并未回握,只侧首看他,眉梢染着几分清冷的笃定:"待将仁义山庄亲手交予你,再议不迟。"
说罢轻轻抽回手,转身面向激愤的人群,声彻长空:"明日卯时,此地集结,共赴山庄!"
与此同时,杂物房破旧的门板被狠狠踹开。
一个腰粗膀圆的婆子叉腰立在门口,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朱七七脸上:
"死蹄子!日上三竿了还不起?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
朱七七从噩梦中惊醒,蜷在冰冷的板铺上一时恍惚。
曾几何时,这个时辰该有丫鬟捧着妆奁侍候她梳洗,任由她挑选今日要簪的珠翠。
婆子见她不动,上前揪住她的发髻就往床下拖:"下贱东西!耳朵聋了?"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朱七七尖叫挣扎:"放开!你这老虔婆竟敢动我!"
"哟呵!还敢顶嘴?!"
婆子三角眼一瞪,朝外厉喝,"来人!这贱皮子反了!"
立即冲进两个粗壮家丁,一左一右将她双臂反剪,狠狠按跪在地。
"啪!啪!"
两记耳光带着风声扇在她脸上,打得她眼前发黑,双颊顿时红肿起来。
"呸!"
一口浓痰紧跟着啐在她面门。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夫人心善留你狗命,就该认清本分!如今你连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朱七七还要挣扎,却被死死压制。
四周投来的目光满是鄙夷讥诮,如针扎般刺在她心上。
她终于明白,那个众星拱月的朱七七已经死了。
恐惧与绝望如冰水浇头,她"哇"地哭出声来,所有骄纵气焰尽数熄灭,只剩卑微讨饶:"对不起……我知错了......再不敢了......这就去扫地......"
婆子冷哼着示意家丁松手,恶声警告:"把院子前后扫干净!留一片叶子,仔细你的皮!"
朱七七哆哆嗦嗦抓起比人还高的扫帚,在婆子的监视与咒骂中,开始机械地清扫院落。
每扫一下,都似在将破碎的尊严碾进尘土。
汗水混着泪水滑落,面颊火辣辣地疼。
待婆子骂骂咧咧带人离去,她慌忙用袖子擦去脸上污秽,沿着冰冷墙壁滑坐在地,将脸埋进膝间压抑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方阴影处探出,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更深的黑暗!
"唔!"
朱七七惊恐挣扎。
"小姐,是我。"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惊魂未定的朱七七抬起头,泪痕交错的面庞上掌印分明,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可当认清来人时,那双蒙着水雾的眸子骤然迸发出骇人的厉芒。
是快活王旧部!
“小姐,属下是来救您的,快随我离开!”
“我不走!”
黑衣人一愣:“小姐?此地凶险,沈浪与白飞飞……”
“我说了不走!你聋了吗?!”
朱七七厉声喝断,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她像是全然忘了方才对着奴仆卑躬屈膝、苦苦求饶的模样,此刻见眼前人对她毕恭毕敬,立刻挺直脊背,端起了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架子,连说话的语气都添了三分傲慢。
“逃出去?像条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不!我哪儿都不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脑海中翻涌着往日画面。
她抛却所有矜持与骄傲,如扑火飞蛾,千方百计追随他的身影。
为他笑,为他哭,为他甘愿付出一切!
“沈浪……沈浪……”
她在心底嘶吼着这个名字,曾经有多深爱,此刻就有多怨恨!
“我那般爱你!将整颗心都掏给你了!你看不见吗?!”
她几近癫狂地呐喊。
“为了你,我什么都能舍弃!身份、地位、甚至尊严!可你呢?!总是那般淡漠疏离,仿佛我所有的炽热于你都是负累!如今……如今你竟眼睁睁看我家破人亡,任白飞飞这个贱人如此折辱我!沈浪!你的心是铁石所铸吗?!你怎能这般待我?!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