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沈浪递汤的动作。

看着朱七七不顾体统地冲进来，直挺挺跪倒，涕泪交加地哀求，我心中唯有淡淡的厌烦。

这般仪态尽失，连最低等的粗使丫头都不如。

沈浪看向我，目光里带着询问，亦有立威的意味。

我微微颔首。

这个"家"，总归是需要些规矩的。

得到我的默许，沈浪的目光才转向地上那团狼狈的身影。

"放肆！"

他开口，声音里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朱七七的哭嚎。

朱七七被他话语中的冷厉吓得一颤，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想要食物，可以。"

朱七七污浊的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和希冀，挣扎着就想往桌边爬。

"但是——"

沈浪的话锋如冰刃般锋利。

"既然甘心为仆，就要懂规矩。从此刻起，你便是这院内最低等的洒扫婢女，即刻签上死契。"

他略一抬手，下人立即捧来一份早已备好的契约。

朱七七看着那纸契约，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显然并不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沈浪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你这位昔日的大小姐，并不知'死契'为何物。"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寻常活契，不过几年工期，期满便可归家，人身尚属自己。而这死契——"

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朱七七逐渐苍白的脸色。

"一旦画押，你的命、你的身，便不再是你的了。生死荣辱，皆由主家。可随意发卖，可打杀勿论，官府亦不过问。从此，你朱七七，便是这沈府的一件物品，与桌上这碗、地上这砖，再无区别。你，可听明白了？"

朱七七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浪，又看看那纸契约，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终于明白，这轻轻一按，意味着将她整个人生彻底葬送。

可当她的目光再次掠过满桌珍馐，鼻尖萦绕着食物香气，腹中饥饿的灼烧感战胜了一切。

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在印泥上重重一按，在那卖身契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也摁灭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沈大哥，现在......现在我可以吃了吧？"

她急切地问，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菜肴。

"跪好！"

沈浪的声音陡然转厉。

"规矩还没说完。"

朱七七吓得浑身一抖，重新跪直了身子。

"其一，你该认清身份。"

沈浪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方才更令人胆寒。

"我乃一家之主，你当称'老爷'或'主人'。"

他目光转向我，带着敬重。

"飞飞乃你主母，需尊称'夫人'，晨昏定省，不可怠慢。往日称呼，若再出口，便是忤逆，掌嘴二十。"

"主人......夫人......"

朱七七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声都带着血泪般的屈辱。

"其二，主仆之间乃天壤之别，正厅、饭厅，非召不得入内。今日念你初犯，暂不重罚。你的饭食，我自有安排。"

下人很快端来一个粗糙的木盆。

那分明是平日里用来喂猫狗或是处置厨余的器皿，边缘还沾着些许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