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失重感。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坠落,而是存在本身的锚点被瞬间抽离。林星晚的意识从“规划局”那片永恒、有序、纯白的虚无中被粗暴地抛出,砸进了一具陌生的、充斥着微弱电流声和复杂化学气味的躯壳里。
尖锐的耳鸣是第一个感知到的声音,随后是视觉。
纯白被取代。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潢简约却难掩疲惫的会议室。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试图掩盖,却终究失败的淡淡烟草气,还有一种……属于年轻生命的、躁动而压抑的能量场。她正坐在一张长条会议桌的主位旁,对面,七个少年以各种松懈的、防御性的姿态散落在房间各处。
像一盘被随意打散,即将失去彼此引力的星辰。
视网膜上,淡蓝色的数据面板无声展开,冰冷的文字逐行浮现,稳定着她因穿越而微微波动的意识流。
【时空坐标已锚定:TNT-734小世界。】
【核心任务:扶持目标团体“TNT”成为世界级偶像团体。】
【任务时限:365地球日。】
【失败惩罚:彻底抹除。】
【系统辅助模式:全息数据分析(已开启)。】
【当前团体状态评估:濒临解散。凝聚力:15/100。综合潜力:32/100。警告:状态极差,存在多重内部及外部风险因子。】
数据符合预期,甚至比预想的更糟。林星晚的思维核心迅速将信息归档。低效,情感内耗,资源利用率低下。典型的低维世界智慧生命体困局。
“你是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切入这片沉闷的空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星晚抬眼望去。是坐在主位上的那个少年,马嘉祺。他的眼神很静,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精准地倒映出她这个突兀出现的“异常变量”。
没有多余的寒暄,那是低效的冗余信息。林星晚直接调出系统分析报告,手指在虚空一点——旁人看来她只是做了个手势——一道冰冷的光屏便投射在会议室原本用于播放MV的屏幕上,清晰的数据和图表映照着七张神色各异的脸。
“从此刻起,我是你们的临时总策划,林星晚。”她的声音平稳,缺乏语调的起伏,像是在朗读一份仪器出厂说明书。“根据过去十二个月的行为数据建模分析,你们团队目前存在以下核心问题,这是导致当前濒危状态的主要原因。”
她甚至没有给他们消化信息的时间,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众人。
“马嘉祺,作为决策核心,你承担了过量非必要责任,导致决策节点犹豫率高达47.3%,且情绪载荷过重,影响整体效率。”
“丁程鑫,你的艺术感知力陷入自我重复的瓶颈期,最近三次舞台编排的创意熵值持续走低,缺乏突破性变量。”
“宋亚轩……”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低着头,仿佛神游天外的少年身上,“对外界反馈的应激模式异常,有效社交输出率不足团队平均值的三分之一,存在不可预测风险。”
名单继续。
“……刘耀文,行为模式线性化,冲动易怒,情绪控制能力评级为D-,极易被外部变量诱导,构成团队稳定性短板。”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林星晚毫无感情的陈述。刘耀文猛地一拳砸在实木桌面上,少年人蓬勃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火焰喷涌而出,他腾地站起来,眼睛瞪着她:“你他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算老几!”
会议室内空气瞬间凝固。
丁程鑫漂亮的眉毛紧紧蹙起,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反感和排斥。宋亚轩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严浩翔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桌上的笔,眼神里满是锐利的审视。
张真源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担忧地看了看脸色平静无波的马嘉祺,又看向怒火中烧的刘耀文。贺峻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挥他惯常的润滑剂作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无奈地抿了抿唇。
只有马嘉祺,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林星晚,仿佛刘耀文的爆发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林星晚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刘耀文身上多停留一秒,她平静地迎上马嘉祺的视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凭我能让你们存活下去。或者,你们可以选择在一个月后,因为下一次失败的公关危机和持续下滑的市场数据,正式宣布解散。这是基于现有变量计算后,概率高达97.3%的未来。”
死一般的寂静。
“存活”和“解散”这两个词,像两块沉重的冰,砸在每个人的心口。愤怒被更深的无力感短暂压制。
马嘉祺放在桌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松开。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让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过来:“林策划。”他省略了“临时”二字,“你的解决方案?”
“最优解已经生成。”林星晚再次点击虚空,屏幕上的内容切换成一份严苛到分钟的新日程表、高强度训练计划以及针对每个人的“人设优化与行为修正指南”,“从明天早上六点开始,全员严格执行。异议视为无效干扰,自动驳回。”
她关闭投影,屏幕暗下去,会议室重新恢复了略显昏暗的光线。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干脆利落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哒、哒”声,一步步走出会议室,将那一片压抑的、混杂着愤怒、屈辱、困惑和死寂的空气关在身后。
走向公司为她安排的临时宿舍,走廊空无一人。林星晚调出系统界面。
【成员初始好感度检测报告:】
【马嘉祺:???(数据紊乱,无法解析)】
【丁程鑫:-20(状态:厌恶)】
【宋亚轩:0(状态:中立,倾向:好奇)】
【刘耀文:-50(状态:敌视)】
【张真源:-10(状态:警惕)】
【严浩翔:-15(状态:审视)】
【贺峻霖:-5(状态:困惑)】
【系统提示:初始好感度过低,将极大影响任务执行效率与配合度。建议执行者尽快采取情感笼络手段,提升关键人物好感度。】
情感笼络?
林星晚漠然地关掉提示界面。噪音。都是干扰任务最优解的无效噪音。好感度不过是另一个可以量化和管理的参数,当团队按照她的规划走上正轨,取得成功,这些负面数值自然会向正值修正。
她只需要专注于执行最优解。至于那些少年眼中燃烧的抗拒、冰冷的审视,以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奇……都只是需要被逐步修正的参数错误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那间死寂的会议室里,七个人沉默地交换了一个无比复杂,却又心照不宣的眼神。
马嘉祺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低得只有围坐在旁的他们能听见。
“又一个。”他吐出三个字,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了然,“这次这个,好像特别……不像个人。”
丁程鑫抱起手臂,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冷笑:“规矩最多,最讨厌。一副把我们当机器修理的样子。”
严浩翔挑了挑眉,指尖的笔转得更快了:“但也最强,不是么?刚才那份报告,虽然难听得想让人砸东西,但句句戳在肺管子上。”
刘耀文余怒未消,梗着脖子:“那又怎样?老子不伺候!”
一直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宋亚轩忽然抬起头,小声地,近乎呓语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怔的话:
“可是……她身上,有好浓好浓的孤单的味道。比我们还浓。”
马嘉祺的目光掠过宋亚轩,再次投向会议室紧闭的门,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林星晚,是吗?
你带来的,究竟是拯救,还是一场……更彻底的“入侵”?
而我们,这一次,又会如何“款待”您呢?
【系统日志:任务执行第一天,基础信息已投放,目标团体状态稳定(低水平)。执行者林星晚,祝您任务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