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练习室的灯再次亮起。
林星晚如同昨日一样,准时出现在镜墙前,像一座校准时空的基准坐标。她已连夜优化了训练方案,针对丁程鑫的艺术偏好和宋亚轩的不可预测性,增加了更具结构性的即兴练习框架,试图将“变量”控制在可管理范围内。
门被推开。
出乎她数据模型的预测,第一个进来的不是带着起床气的刘耀文,而是马嘉祺。他神色平静,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不像是因为疲惫,更像是某种深思熟虑后的沉淀。他甚至对林星晚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早,林策划。”
【行为分析:主动问候。动机不明。友善度+5(临时参数)。】林星晚内部日志无声更新。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进来。刘耀文虽然依旧臭着脸,但没再戴耳机,只是抱臂靠在墙边。丁程鑫走进来时,目光与林星晚有一瞬的交汇,复杂难明,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贺峻霖和张真源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严浩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期待一场好戏。
最后进来的宋亚轩,手里竟然拿着一小把沾着晨露的、嫩黄色的雏菊。他低着头,快步走到钢琴旁,将那把小雏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琴盖上,仿佛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然后迅速缩回自己的角落。
【发现未知物体:植物,菊科,雏菊属。分析:无实用价值,潜在过敏源。行为动机:???】林星晚的处理器将“雏菊”标记为待观察项。
训练开始。依旧是严苛到极致的数据化流程。但气氛似乎与昨日有些微不同。那种尖锐的、一触即发的对抗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暗流涌动的试探。
在林星晚指出刘耀文一个旋转动作的轴心偏移了0.8度时,他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爆发,而是深吸一口气,生硬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会改。”
在林星晚要求张真源将某个长音的频率再稳定维持0.5秒时,他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而是认真地点头,尝试了数次,直到接近标准。
他们依然不适应,依然感到窒息,但一种无形的默契似乎在七人之间流淌——他们在忍耐,在观察,在执行一套不属于林星晚“最优解”的、秘密的剧本。
休息间隙,林星晚正在调取每个人的实时体能消耗数据,一杯温水无声地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是贺峻霖。少年脸上带着他惯有的、试图活跃气氛的笑容,虽然有些勉强:“林策划,喝点水吧。你……你也一直没休息。”
【行为分析:示好。可能动机:降低自身风险,获取管理者好感,软化对立态度。】林星晚接过水杯,指尖触及杯壁,是适宜入口的温度。“谢谢。但不必要的关怀会降低效率。记录一次。”
贺峻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嘀咕着走开:“真是块石头……”
林星晚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个现象吸引了。在整个休息过程中,马嘉祺几乎没有参与任何人的交谈,他只是偶尔会用一种极快的语速,低声对身边的严浩翔或张真源说一两句什么,内容模糊不清,但每次他说完,听者的眼神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化,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
【目标马嘉祺:行为模式异常。疑似在进行小范围信息传递与策略调整。威胁等级评估:中。】她默默将马嘉祺的观察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下午的课程是团队协作与信任训练,其中一个项目是经典的“信任背摔”。林星晚站在一旁,用平板记录着每个人的动作规范度和反应时间。
轮到宋亚轩时,他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由其他六人手臂交织成的“防护网”,身体明显有些僵硬,眼神里流露出本能的不安和犹豫。这与林星晚数据库中记录的“信任建立效率”严重不符。
“宋亚轩,犹豫时间超过标准阈值。请立即执行指令。”林星晚发出提示。
宋亚轩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身体却依旧紧绷,无法后仰。
就在这时,站在“防护网”中心的马嘉祺抬起头,看着宋亚轩,没有说“相信我们”之类空洞的鼓励,而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说:“亚轩,我数到三。重力加速度是9.8m/s²,我们七个人的臂力总和足以承受你的体重,误差范围在安全值内。角度和缓冲方案已确认。一、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基于“事实”的安抚力量。
宋亚轩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
在三字即将出口的瞬间,马嘉祺的目光极快地扫过林星晚,补充了最后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台上的宋亚轩能听清:“……而且,她也在看着。数据,不会出错。”
“三!”
宋亚轩应声向后倒去,身体划出一道略带僵直,但终究完成了的弧线,稳稳地被队友接住。
少年们发出一阵小小的、带着释然的欢呼。刘耀文拍了拍宋亚轩的背,丁程鑫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近乎真心的浅笑。
林星晚的记录笔停顿了一下。马嘉祺最后那句话,她捕捉到了。他利用了她在场和她所信奉的“数据”,作为说服宋亚轩的工具。这是一种……对她逻辑体系的巧妙撬动,甚至可以说是“利用”。
【检测到逻辑应用漏洞:目标马嘉祺使用执行者信奉的‘数据可信’原则,辅助完成非完全数据化的‘信任建立’过程。行为性质:高级策略性引导。威胁等级重新评估:高。】
训练结束,众人解散。林星晚留在最后,检查设备,汇总数据。
当她准备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再次落在那架钢琴上。琴盖上,那把小雏菊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娇嫩和……不合时宜。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雏菊很小,花瓣柔软,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气息。与她所熟悉的一切——钢铁、数据、冰冷的逻辑——截然不同。她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碰触了一下那黄色的花瓣。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类似于“柔软”和“生机”的触感信号,传入她的处理器。
【触觉感知记录:物体-雏菊花瓣。质感:柔软,微凉。生理反应:无。心理影响:无法量化。】她试图分析,却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结论。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它……喜欢你。”
林星晚骤然回头。
宋亚轩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只探进半个身子,眼神依旧带着那种小动物般的怯生生,却又有一丝奇异的笃定。
“什么?”林星晚的处理器无法理解这句话。
宋亚轩指了指她手边的雏菊,声音很轻:“花。它喜欢你,才会让你碰。”说完,不等林星晚反应,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跑开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星晚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簇雏菊。
喜欢?一种非生命体,对另一个非生命体(在她看来,自己与这朵花在“生命”定义上并无本质区别)的情感?
逻辑错误。严重的逻辑错误。
但为什么,这个显而易见的错误,会让她的核心处理器再次产生那种熟悉的、细微的凝滞感?仿佛有一段代码,正在试图绕过防火墙,访问某个被标记为“禁区”的存储区域。
她沉默地站了许久,最终没有像处理垃圾数据一样将那把雏菊清除,而是转身离开了练习室。
只是,在她离开后,那嫩黄的一点颜色,依旧固执地留在了冰冷的钢琴盖上,像一个沉默的、等待被解读的谜题。
【系统日志:任务执行第三日。训练目标达成。目标团体配合度表面提升,内部凝聚力疑似以未知方式增强。发现高威胁策略目标:马嘉祺。发现高干扰感性目标:宋亚轩。执行者逻辑体系遭遇首次针对性撬动。核心处理器异常能耗持续增加,建议重点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