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箱彻底闭合的瞬间,仓库里的晨光骤然扭曲,像被揉碎的玻璃般炸开。
岳翔只觉得掌心的银簪传来一阵灼热,下一秒,强烈的眩晕感便裹住了他——耳边苏晓的哭声、李肖燃的喘息声瞬间消失,连仓库里铁锈与血腥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再睁眼时,岳翔正站在小区后门那道熟悉的旧楼道铁门前。
晚风吹得校服衣角发飘,手里还攥着那本染着浅痕的日记本,银簪冰凉的触感贴在掌心,仿佛刚才在旧仓库的生死较量,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他低头看着校服,原本沾着的黑雾痕迹、血迹,也干干净净,只剩领口被风吹得微微发皱。
楼道铁门还是那副爬满青苔的模样,锁孔里积着灰,和他进入副本前一模一样,仿佛这几个小时的深渊冒险,在现实里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岳翔下意识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小巷,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没有苏晓的身影,也没有李肖燃的踪迹。
他知道,副本通关后,他们会各自回到进入副本前的现实节点。
他摸了摸书包深处,日记本和银簪都安安稳稳躺在绒布上,没有丝毫异常。
巷口传来邻居回家的脚步声,夹杂着远处便利店收银机的“叮咚”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凡、琐碎,却带着深渊里从未有过的暖意。
岳翔最后看了一眼那道铁门,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日记本轻轻贴着大腿,没有再浮现新的字迹,也没有再传来震颤。
他望着楼道尽头的微光,心里像被什么轻轻压着——他比谁都清楚,这场在旧仓库里赌上生死的副本,是真的结束了。那些在黑雾里交织的身影、拼尽全力的瞬间,像被按下了定格键,永远留在了那扇闭合的仓库铁门后。
王默最后朝着铁箱冲去时,透明的身影里还藏着没说出口的话,那句“喜欢”和没来得及擦去的苏晓的眼泪,成了永远停在原地的遗憾;苏晓攥着铜铃碎片跪在地上的模样,泪水砸在金片上的声响,还有她喊着“一定能救你”时的倔强,都被锁在了那片渐渐消散的金光里;李肖燃用钢管顶住黑影时暴起的青筋,胳膊上渗血的伤口,还有他吼着“不能把他留下”的执拗,也跟着仓库里最后一丝黑雾,一起留在了门后的黑暗里。
他们曾在深渊里并肩,用勇气对抗影蚀,可副本落幕的瞬间,那些鲜活的片段就成了只能藏在心底的记忆。
那扇铁门像一道分界线,把旧仓库里的生死别离、悲欢离合,都牢牢挡在了另一边,再也触碰不到。
走到单元楼楼下时,岳翔抬头看向自家窗户——客厅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看到妈妈在厨房走动的身影。
他攥了攥手里的银簪,将日记本重新塞进书包最深处,脚步轻快地踏上了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暖黄的光从头顶漫下来,像一层薄软的绒布裹住周身。
先前在深渊里被黑雾浸得发僵的指尖,终于有了暖意;后颈还残留的冰冷触感,也在这光线里一点点消融,连带着胸腔里压了一路的紧绷感,都跟着松了劲。
他下意识放缓脚步,鞋底蹭过台阶的轻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这声音没有被黑影的嘶吼盖过,没有混着黏液滴落的“滴答”声,只是单纯的、属于现实的细碎声响。
肩头不知何时绷成石块的肌肉,此刻慢慢垮下来,连呼吸都比刚才顺畅了些,鼻腔里再没有浓烈的血腥气。
他抬手摸了摸书包里的日记本,硬壳封面隔着布料传来熟悉的触感,没有再突然发烫,也没有浮现陌生的字迹。
暖黄的灯光在台阶上投下他的影子,不再是副本里被黑雾扭曲的模样,只是个背着书包、身形略显单薄的高中生,平凡得就像过去十几年里的每一天。
现实的风里没有黑雾,没有影蚀,只有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和妈妈熟悉的叮嘱声。
岳翔掏出家门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他轻轻呼了口气——深渊的较量或许还没结束。
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想了。
楼道里暖黄的灯光漫在身上,楼下飘来的饭菜香裹着烟火气钻进鼻腔,连空气里浮着的细微尘埃,都透着安稳的暖意——这些平凡到曾被他忽略的日常,此刻却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住了他刚从深渊里抽离的心神。
他只想快步推开门,接过妈妈递来的温热碗筷,听她念叨“怎么回来晚了”,哪怕是爸爸随口问一句“今天作业多吗”,这些细碎的、带着生活温度的瞬间,都比任何对抗黑暗的勇气更能让他安心。
至于旧仓库里的生死较量、王默消失时的透明身影、苏晓哽咽的哭声,还有李肖燃泛红的眼眶,那些沉甸甸的记忆,他只想暂时叠好,轻轻放进日记本的纸页里。
让它们暂时停在那里,不用时时翻起,不用反复回想,就像把一颗裹着寒霜的石子,暂时放进温暖的棉絮里,先让现实的暖意捂热胸口,再慢慢去消化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遗憾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