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软几乎是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却吹不散周晓雨那句“他那叫‘明目张胆’！”在脑海里的轰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和她急于去印证的、混杂着恐慌与甜蜜的冲动。
她要去问清楚。
现在，立刻，马上！
问陆星河，他那些“朋友的特权”，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照顾，到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种意思。
“星河茶语”的招牌在傍晚的暮色中亮着温暖的光。隔着一条马路，江软停下脚步，撑着膝盖急促地喘息，目光急切地投向那扇熟悉的玻璃门。
然后，她整个人像被瞬间冻住，血液都凉了半截。
柜台前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止陆星河一个人。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生。江软认得她，年级榜上常年紧随陆星河名字之后的——苏晴。她不仅是学霸，更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温柔女神，家世好，长相清丽，脾气更是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学校里流传着她是陆星河青梅竹马的小道消息。
此刻，苏晴正微微侧头，听着陆星河讲解摊在桌上的习题册。陆星河的手指在纸面上滑动，神情是惯常的专注。而苏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恍然与钦佩，不时点头。
这画面，本身并无特别。
让江软血液倒流的是他们的姿态。
苏晴的脑袋，微微向陆星河的方向倾斜着，距离近得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而陆星河，为了方便讲解，也下意识地靠得很近。从江软的角度看去，两人的脑袋几乎凑在了一起，灯光勾勒出他们依偎般的剪影，氛围安静而和谐，像一幅定格的青春电影海报。
像……像极了热恋中一起学习、默契十足的小情侣。
周晓雨的话、论坛的帖子、她自己刚刚拼凑出的所有“证据”……在这一刻，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啪的一声，碎裂无踪，只剩下冰冷的、令人难堪的清醒。
原来……
他的“朋友特权”，或许并不只对她一个人。
他的耐心讲题，青梅竹马显然更有资格享受。
他记得生理期？也许只是他心思细腻，对所有人都这样。
他周末空出时间？可能只是学霸乐于助人，恰好轮到了她。
他恳求妈妈来店里……会不会，也只是为了能有多一点时间，和眼前这个优秀的、与他并肩的苏晴在一起？而自己，只是他顺带照顾的一个……朋友？
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江软的鼻尖，视线瞬间就模糊了。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确认陆星河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是面对她时那种无奈的温和，还是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对苏晴才有的温柔？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比来时跑得更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晚风刮在脸上，带着湿漉漉的凉意，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用力擦掉眼泪，心里一片混乱的羞愧和自我厌弃。
“江软，你真是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你呢？”
“看吧，他和苏晴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优秀，登对……”
“你居然还真的跑过来想问清楚……幸好，幸好没有……”
她一路跑回宿舍，砰地关上门，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隔绝外面的一切，也隔绝心里那股闷闷的、挥之不去的疼痛。
与此同时，奶茶店里。
陆星河讲解完最后一道题，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门口。这个时间，她通常该来了。
“懂了，谢谢星河。”苏晴合上习题册，声音温柔，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门口，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你跟新转来那个叫江软的女生，关系很好？”
陆星河收回目光，整理着桌面，语气平淡无波：“嗯，朋友。”
他不想跟任何人过多分享他和江软之间的事，尤其是这种敏感的试探。
苏晴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她站起身：“不打扰你做生意了，我先回去了。”
“嗯。”
苏晴离开后，店里恢复了安静。陆星河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表。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了，她今天不来了吗？是有什么事？还是……不舒服？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他该以什么身份问呢？“朋友”的关心？会不会太越界，吓到她？
他第一次觉得，这种“朋友”的身份，如此碍事。
接下来的几天，江软刻意避开了“星河茶语”。
她以各种理由拒绝周晓雨一起去奶茶店的提议，放学后要么直接回宿舍，要么绕远路去另一家味道平平的奶茶店。
即使偶尔在学校里远远看到陆星河，她也立刻低下头，或者转身混入人群，不给他任何打招呼的机会。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那个“自作多情”的尴尬，来重新校准她和陆星河之间“纯粹”的朋友关系。
陆星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回避。
她不再出现在店里，消息回复也变得简短而客气，带着刻意的疏离。他做的波波奶茶，失去了唯一的、能让他心跳加速的品鉴官。
他变得有些烦躁。兄弟群里都在问：【学长，进度条怎么卡住了？】【“明目张胆”计划遭遇滑铁卢？】
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周五的物理小测成绩发下来，江软看着卷子上那个堪堪及格的分数，愁眉苦脸。
晚自习时，她正对着一道错题抓耳挠腮，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是陆星河。
他手里拿着她的试卷和一本笔记，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道题，我上课讲过的类似题型。”
江软身体一僵，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哦……我忘了。”
“哪里没懂？”他拿起笔，习惯性地就要开始讲解。
“不用了！”江软猛地抬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他过于靠近的气息，“我……我问问晓雨就行，不麻烦你了！”
陆星河的手顿在半空。
教室里很安静，她的拒绝显得格外清晰。周围有几个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陆星河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和明显抗拒的姿态，几天来的困惑和烦躁终于达到了顶点。他抿了抿唇，放下笔，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
“江软。”
他叫她的全名，目光紧紧锁住她。
“你最近在躲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
“为什么？”
江软的心猛地一跳，在他专注的、带着探究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她张了张嘴，那个雨夜看到的、他和苏晴亲密凑在一起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酸涩感重新涌上喉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理所当然：
“没有啊，你想多了。”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干嘛要躲你。”
她特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像是在提醒他，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就是……老是麻烦你给我讲题，还喝免费的奶茶，不太好。”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以后……我们还是正常一点比较好。”
说完，她不敢再看他的表情，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几乎是逃离了自习室。
陆星河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和她卷子上那个刺眼的分数，眉头紧紧皱起。
她看见了。
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那句刻意的“好朋友”，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他心里。
他的“明目张胆”，好像……把她吓跑了。
不行。
他不能再这样温水煮青蛙，等待她某天自己开窍了。
他得做点什么。
他拿出手机，点开周晓雨的头像。看来，是时候启动“僚机”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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