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兄，好久不见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现在，只剩难知乐和林子烟了

难知乐目送敲钟人离开后，转身对上林子烟的眼眸，他尴尬的笑了笑:“那，林公子有什么事吗?”

夕阳映着林子烟的半边身子，他沉默许久，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什么，难知乐内心其实是有点急躁的，但他看着林子烟脸上的焦虑，却又不太忍心催促他，最后，林子烟的眼神暗了暗，低声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什么?”难知乐听到了，但他没听明白“你道歉做什么?”

林子烟抿了抿唇“没什么，你现在要去哪？”

“我现在要回家”难知乐也没有去深究那句道歉的意思

“好，那你回去吧，打扰了”林子烟说完转身离开，难知乐看着林子烟的背影，心口忽然一阵难受

好奇怪，这是什么感受，为什么一种莫名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心口，不是疼，却比疼痛更难以忍受，是一种空茫的坠落感，仿佛眼睁睁看着什么极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而他被定在原地，徒劳无力

难知乐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抓住那个即将消逝的背影，但他顿住了

“奇怪……”难知乐喃喃着放下手，提了提肩上的包袱，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而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和自己那一瞬间的空落

这种感觉，是不舍吗？但自己都不认识他，怎么会不舍，而且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突然抓住他，还喊出了他的名字，又说了对不起，这句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抱歉他刚刚的粗鲁吗

就这样随便想着，难知乐回到了家中。这里原本一直荒废着，难知乐长大后觉得自己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于是就把这里收拾加固了一番，变成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虽简陋，却被打理的很干净，不大的庭院被一条窄窄的小溪穿过，溪水缓缓流动着，很是幽静。院子里摆着石桌石椅，难知乐路过一旁的灶房走进屋内。

室内的陈设也简单，只有一些基础的木质家具，他把包袱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后一下就瘫在了床上，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又重新站了起来

别问他在干嘛，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很空寂。他插着腰在房间中央站了一会，走进柴房开始生火做饭

做的是粥，白米粥。他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只会一些简单菜，味道也都一般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就着点萝卜干，便把粥喝完了

饭后，他回房取了换洗的衣物，又烧了些热水用木盆装着搬到庭院里的小溪旁洗漱，结束之后他把水倒在溪水里便歇下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院子不远处的一颗大树的阴影后，有一个人影在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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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难知乐努力把沉重的眼皮掀开，缓缓坐起身，眼底大片的青黑说明了他昨晚的失眠，昨夜他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为何，他一闭上眼，看到的就是林子烟背对着他离开的身影，脑子里重复他说的那句“对不起”。难知乐只觉得心口闷得发慌，仿佛被巨石压着，可同时，又有一片巨大的空洞在胸腔里蔓延，空落落的，无所依凭。

难知乐在床上呆坐了半晌，随后又想起今天还要去启灵堂，一个翻身下了床，准备去庭院洗漱，路过灶房时却看到灶台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难知乐愣了一瞬，随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走向灶台，准备端起来，可是刚触到碗壁的温度他就缩回了手，是烫的，碗里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却让他感到后背一阵寒意

这粥是哪来的?

他不记得他昨晚做了两碗，就算是他昨夜做的，可过了一夜，怎么还会热气腾腾，这明显就是刚刚有人才煮好的

难不成是自己梦游做的?

似乎也只能这么想，他也只愿意这么想，总不能是有人专门跑他家来给他做的吧，就算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下了毒想把他毒死吧

……哈哈，难知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自己有什么好杀的

他懒得再想下去，走到院子里的小溪边洗漱完后，背上包袱前往启灵堂

堂前已经聚了些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嗡嗡的漫在檐下。难知乐把布包放在桌案上，然后大声说道“各位，我现在要核对人数，请大家过来排队”

那些在堂前的孩子们闻声而动，纷纷在难知乐桌前整齐列队，可当难知乐打开名册，却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带印泥了，真是尴尬，这印泥是核对人数时给那些孩子们按手印用的，但自己却忘带了，就在他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面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拿着一小盒红色的印泥

难知乐有些惊诧的抬起头，对上的是那双狭长眼眸——是林子烟

“林公子?”难知乐道“你……”

林子烟把手中的印泥盒打开，放在桌上“先核对人数”

看着桌上打开的印泥，难知乐抬头对林子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快速核对了人数，过程顺利

到了巳时，，名册上的人数也基本核对完毕，远处走来四个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青年，为首的两个是青云宗大弟子程临秋，和万法阁藏书楼管事苏珩，身后跟着溯玉门和幽冥谷的弟子

苏珩扫过桌案，目光上移，忽然定在难知乐收拾桌面的动作上，苏珩微微挑了下眉毛，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程临秋

“怎么了？”程临秋侧首，语调很轻，他的声音温润，听来便让人觉得舒服

“看那边”苏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难知乐。程临秋依言抬头，目光落在难知乐身上时，动作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他……”

他们对视一眼齐齐加快脚步走向难知乐

察觉到面前来了两个人，难知乐抬起头，道“你们是?”

苏珩笑了笑“我是万法阁派来接人的，我叫苏珩，可以问一下你名字吗？”

“我叫难知乐”难知乐道

听到这个名字，苏珩的反应不是很大，程临秋轻却轻微的皱了下眉

此时，代表溯玉门和幽冥谷的弟子也来到了难知乐面前，那两人看到难知乐都是一脸震惊，表情夸张，特别是溯玉门的那个，甚至还有些惊恐

难知乐见到他们都是这种反应，有些汗颜“怎，怎么了吗？”

“没事，想起了一个朋友”苏珩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程临秋道“先干正事吧”说完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字，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溯玉门的那位有些害怕的点点头，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好，好，那我要接的人在哪……”

难知乐探头道“这位公子，请先过来登记一下你的名字”

那人听到难知乐打声音后又猛的颤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走向难知乐，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展开的册子上写下了“钱明”二字

难知乐又对另外三人道“你们也要登记一下”

三人也走到桌前执起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启灵堂外的阴影深处，林子烟静静倚在墙角，身形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他冷眼注视着堂前的一切，眉头越蹙越紧

登记完毕后，苏珩与程临秋一起画出传送阵，将入选本门的弟子尽数传送回去。钱明与另一位幽冥谷弟子则领着新选的门人准备返程

临行前，苏珩上前一步，对钱明二人低声道：“今天遇到难知乐的事，你们回去之后不要声张，就当没见过”

钱明默然未应，一旁的幽冥谷弟子拍了拍胸脯：“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苏珩微微颔首。二人转身掐诀，将佩剑凌空放大至足以承载所有孩童，便带着那孩子们御剑乘风而去

程临程秋走到苏珩身边，轻声问道“你方才要我陪你留下，是有什么事吗?”

苏珩看了眼难知乐，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留下来，而且我感受到那个人也在”

“那个人?”程临秋微怔“是谁?”

“谁在找难知乐，那个人就是谁”苏珩边说边环顾着四周

听到这话，程临秋立马会意“林子烟?”

苏珩没有回答，却突然迈开步子，程临秋见状立马跟上，二人径直走向启灵堂外那片阴影处，只见墙角空荡，并无人影。但苏珩脚步不停，又缓步绕到启灵堂背后——

被树遮挡的阴影下，林子烟正斜倚着墙壁，双手抱胸，双眸微瞌，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苏珩见到林子烟，笑了一下，走上前“林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