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帮会时，天色已经擦黑。帮主看到他们回来，骂了两句“没用的东西”，也就没再追问任务的事。唐炮松了口气，正想把曲蛇蛇塞回他自己的院子，对方却像认准了他似的，一步不离地跟着。
“你回自己房。”唐炮停下脚步，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冷硬些。
曲蛇蛇立刻皱起脸，眼圈红了：“你不要我了？”
“不是。”唐炮头疼，“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们都是男的。”
“我不管！”曲蛇蛇抱住他的胳膊，耍赖似的不肯撒手，“我就要跟你在一起，睡觉也要在一起！”
这话声音不小，正好被路过的两个帮会弟子听到，两人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嬉笑着跑开了。唐炮的脸瞬间黑了，咬牙道：“你再胡闹，我就把你扔去喂蛇！”
曲蛇蛇却不怕，反而把脸埋在他胳膊上，闷闷地说：“你舍不得的。”
唐炮语塞。他确实舍不得。别说扔去喂蛇，就是让他受点委屈，他都心疼。
最终，唐炮还是把曲蛇蛇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的院子很简单，一间正房，一间用来放暗器的偏房，院子里种着几棵竹子，干净得像个客栈。
曲蛇蛇好奇地东张西望，手指戳了戳墙上挂着的弩箭：“这是什么？能射鸟吗？”
“不能。”唐炮把他拉到一边，“危险。”
“哦。”曲蛇蛇点点头，又跑到桌边，拿起唐炮放在那里的追踪笔记翻看起来。他看得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像只专注的小狐狸。
唐炮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安安静静的，没有争吵，没有嘲讽，只有他一个人，看着他。
“饿了吗？”唐炮问。
曲蛇蛇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饿！”
唐炮去厨房弄了点吃的，两碗阳春面，一碟酱菜。曲蛇蛇吃得飞快，嘴巴塞得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唐炮看着他，自己碗里的面没动几口，却觉得比平时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吃完饭，曲蛇蛇打了个饱嗝，突然说：“唐炮，我们去逛街吧。”
“现在？”唐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太晚了。”
“不晚不晚，夜市才刚开始呢！”曲蛇蛇拉着他的手往外跑，“我听说夜市有卖红线的，能绑住两个人的缘分！”
唐炮被他拽着跑，夜风拂过脸颊，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曲蛇蛇的手比他小些，指尖带着常年练蛊留下的薄茧，却意外地温暖。
夜市果然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曲蛇蛇像只挣脱束缚的小鸟，拉着唐炮穿梭在人群里，一会儿看杂耍，一会儿闻小吃，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
“唐炮你看！糖人！”曲蛇蛇指着一个糖画摊子，眼睛亮晶晶的。
唐炮无奈，只好买了一个。摊主问要什么形状，曲蛇蛇想也没想就说：“要蛇！还要有暗器！”
摊主愣了愣，还是依言做了个蛇缠弩箭的糖人。曲蛇蛇接过来，举到唐炮面前：“你看，像不像我们？”
唐炮看着那个怪模怪样的糖人，蛇身缠着弩箭，别扭又滑稽，却奇异地让人挪不开眼。他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紧：“不像。”
“怎么不像？”曲蛇蛇不服气地举着糖人比划，“这蛇是我，这弩箭是你，缠在一起，多好。”他说着，突然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口蛇尾，又把剩下的递到唐炮嘴边，“你吃箭。”
糖人的甜香混着曲蛇蛇指尖的气息扑面而来，唐炮僵了僵，最终还是张口咬了下去。冰糖在舌尖化开，甜得有些发腻，却奇异地顺着喉咙往下淌，暖了心口。
“甜吗？”曲蛇蛇眼巴巴地看着他。
“嗯。”唐炮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往前走了没几步，曲蛇蛇突然被一个卖红线的小摊吸引了。摊主是个老太太，手里拿着各色丝线，看到他们俩，笑眯眯地说：“两位公子，买根红线吧？绑在手腕上，能求姻缘呢。”
曲蛇蛇眼睛一亮，拿起两根最红的线：“要这个！”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唐炮的手腕，笨拙地往上面缠。红线很细，他的指尖又有些抖，缠了好几次才系好一个歪歪扭扭的结。
“好了。”曲蛇蛇满意地看着两人手腕上的红线，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仪式，“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唐炮看着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红线太艳，像血，也像他们之间这段见不得光的限时缘分，明知道是假的，却偏要系得这么紧。
“走吧。”唐炮扯了扯手腕，想把线扯松点，却被曲蛇蛇按住了手。
“不许摘！”曲蛇蛇皱着眉，像是被冒犯了，“摘了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没……”唐炮想解释，却对上他委屈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不过是根线，十二个时辰后，连同这份虚假的痴迷一起，都会消失的。
逛到夜市快散场时，曲蛇蛇突然不走了，指着不远处的屋顶说：“唐炮，我们去上面坐坐吧。”
唐炮抬头看了看，那是家酒楼的屋顶，不算太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依了他，足尖一点，带着曲蛇蛇掠了上去。
夜风更凉了，吹得人衣袂翻飞。远处的灯火像星星，散落在黑暗里。曲蛇蛇靠在瓦片上，双腿晃悠着，突然轻声问：“唐炮，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唐炮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侧过头，看到曲蛇蛇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少了平时的戾气，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脆弱。
“没有。”唐炮低声说。是实话，他从来没讨厌过，从一开始就是。
“骗人。”曲蛇蛇嗤笑一声，却没看他，“我知道你觉得我烦，觉得我放蛊吓人，觉得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配不上你。”
唐炮的心猛地一揪。他从未这么想过。在他眼里，曲蛇蛇就像五毒教那些最烈的蛊，看着吓人，却有着最鲜活的生命力，张扬得让人移不开眼。
“没有。”唐炮的声音沉了些，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你很好。”
曲蛇蛇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猛地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嗯。”唐炮点头，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
曲蛇蛇看着他，忽然笑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睛弯成了月牙。他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奇异的甜香，混合着夜风的凉意，让人有些发晕。
“唐炮，”曲蛇蛇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
唐炮的呼吸顿了顿。这个问题，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一直紧绷的伪装。喜欢吗？何止是一点点。是看到他受伤会心疼，看到他笑会心动，是藏在无数个深夜里，不敢说出口的汹涌。
可他不能说。
这是蛊毒制造的幻觉，他不能在这场虚假的戏里，交出自己的真心。
“蛊效过了，你会后悔的。”唐炮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哑。
曲蛇蛇却像是没听懂，只是固执地看着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我不管以后，我就想知道现在。你看着我，告诉我。”
唐炮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强迫自己转过头，对上那双盛满了月光和痴迷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曲蛇蛇的发顶，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嗯。”
一个字，轻得像幻觉，却足以让曲蛇蛇瞬间笑开。他猛地扑进唐炮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对方骨血里。
“我就知道！”曲蛇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很欢，“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唐炮僵硬地抬手，回抱住他。怀里的人很烫，像团火，烧得他浑身发软。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暖里。
就这一次，他想。
就当是偷来的一日情，让他放纵一次。
屋顶的风还在吹，带着远处的喧嚣，也带着两人交缠的呼吸。手腕上的红线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个甜蜜的诅咒，系住了两个不该纠缠的人。
唐炮知道，这场梦很快就要醒了。但此刻，他只想抱着怀里的人，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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