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墟冰纹

暮春的雨缠缠绵绵落了三天，精英小学后墙的爬山虎浸得发绿，连空气里都裹着湿冷的潮气。林墨蹲在老槐树下，指尖贴着树洞深处那道冰蓝色的纹路——这是她藏了整整三周的秘密。

上周暴雨初歇时，这半块嵌在树心里的晶石突然泛光，冰纹顺着树皮漫出细白的霜，今晚更甚：她指尖刚触上去，一阵极轻的震颤顺着纹路传开，竟有细碎的冰粒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像仙境冰川的雪。

“又蹲这儿发呆？”舒言的伞檐垂着水珠，遮住了他半个肩膀。他手里攥着本卷边的《仙境远古史》，是上周林墨托他借的，“王默刚发消息，清溪峡的水位退了半截，露出了底下的旧礁石，罗丽说那附近有‘世言残息’的波动——你要找的晶石，说不定和这个有关。”

林墨慌忙收回手，把半块晶石往树洞深处按了按。书包侧袋里的笔记本还敞着页，上面是她画了半夜的纹路拓印，旁边抄着舒言书里的段落：“世言铠，远古仙境法则所化，碎于旧墟之战，其残片藏于两界裂隙，遇契合者则鸣。”

“马上就来。”她把笔记本塞进书包，拉链刚拉到一半，扉页突然洇开淡紫色的字——像冰融在纸上，一笔一划透着冷意：“旧墟醒，世言鸣，心之所向，即归程。”

字迹没等她看清便化了水痕，书包里的晶石却猛地发烫。林墨低头看时，雨水积成的水洼里，竟映出个陌生的影子：那影子裹着银白色的长袍，发梢垂到脚踝，正隔着水纹与她对视，眼尾浮着和晶石一样的冰蓝纹路。

“发什么愣？”舒言的伞碰了碰她的肩膀，水洼里的影子“哗啦”碎开，“再不走，陈思思的钢琴都要在清溪峡架好了——建鹏说要比谁先找到‘发光的石头’。”

林墨攥紧书包带，跟着舒言往巷口走。雨丝落在她后颈，却没往常的湿意，反而带着晶石的凉意。她没看见，自己踩过的水洼里，每道脚印都凝了半秒的冰，又迅速化在雨里。

清溪峡的风裹着水汽撞在脸上，原本奔涌的瀑布缩成细流，裸露的河床铺满深褐色礁石，像被时光啃过的旧墟。王默蹲在最大的那块礁石前，手里举着枚橙红色的晶石，纹路烫得她指尖发红，罗丽浮在她肩头，翅膀上的光斑抖着细碎的光：“这是‘心火残片’！和你体内的火焰魔法同源——林墨，你快来看！”

林墨刚走近，口袋里的冰蓝晶石突然震了一下，两道光芒隔着布料撞在一起，她手腕麻得像过了电。陈思思突然按住琴键，冰蓝色的琴音裹着寒气散开：“这股力量……不是仙境常见的属性。”

孔雀扇了扇翅膀，羽毛尖凝了粒冰：“是‘镜冰’的气息！但镜空间的力量，怎么会附在自然晶石上？”

舒言突然翻开《仙境远古史》，书页正好停在“旧墟之战”那章——插画里的世言铠碎块，一半是王默手里的橙红，一半是林墨口袋里的冰蓝。他指尖刚碰到书页，礁石后的水潭突然“哗啦”炸开，水面凝出一面半透明的镜墙，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子，是漫天碎冰的废墟：废墟中央立着座断了尖顶的塔，塔身上的冰纹和林墨那枚晶石一模一样。

“这是……旧墟遗址？”罗丽的声音发紧，“世言铠就是在那里碎掉的！”

镜墙里突然传出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有谁踩着碎冰走近。林墨的目光钉在镜墙上——那银白色长袍的影子又出现了，这次她看清了对方的脸：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尾的冰纹泛着寒光。影子抬起手，指尖碰在镜墙上，林墨的手竟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别碰！”建鹏扑过来拉她，却被镜墙弹开的冰刺逼退。陈思思的琴音瞬间拔高，冰墙却没半分裂痕——镜墙里的影子突然笑了，声音顺着冰纹传出来，和林墨的声线一模一样：“你该回来了，世言的‘冰之契’。”

林墨的指尖刚碰到镜墙，口袋里的晶石突然炸开强光，冰纹顺着她的手腕爬满手臂，她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正渗着和镜墙里一样的银白。舒言的时间魔法裹着绿光撞过来，却只冻住了她身后的空气——镜墙“嗡”地一声震碎，林墨的身体像被吸进漩涡，只来得及抓住王默手里的橙红晶石，指尖相触的瞬间，两道光芒缠在一起，烫得她眼前一黑。

“林墨！”

王默的喊声被碎冰吞没。镜墙消失时，水面砸出巨大的涟漪，林墨的书包落在礁石上，《仙境远古史》的书页被风吹开，“旧墟之战”那章的插画旁，多了行新的冰纹字：“第一契，归位。”

雨还在下，礁石上的橙红晶石凉了下来，冰蓝的碎光却还沾在王默指尖。舒言捡起林墨的笔记本，扉页的水痕干透了，只留下“心之所向，即归程”七个字，字缝里凝着细得看不见的冰。

建鹏踹了踹礁石，石缝里掉出半块刻着纹路的碎冰，和林墨那枚晶石是同一种质地。他捡起来时，碎冰突然发烫，映出林墨的声音，轻得像雨：“我在旧墟……这里的塔，在等世言的碎片。”

陈思思按住琴键，冰蓝色的光裹住那半块碎冰：“她还活着。”

罗丽落在王默肩头，翅膀裹住那枚橙红晶石：“世言的残片分了‘冰’和‘火’，林墨是冰之契，王默你是火之契——我们得去旧墟，把她带回来。”

雨丝裹着碎光落在礁石上，远处的云层里，突然裂开一道冰蓝的缝，像谁在天上划开了通往旧墟的门。舒言合上书，封面上的“远古史”三个字，正泛着和晶石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