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

灰月亮的粉丝基数，比他想象的更庞大。

崔十八只是稍微减短时长，运营就疯狂私信。

　　更可怕的是，那些剪刀手，就像嗅觉灵敏的猎犬，总在他下播的第一分钟，就把直播片段剪成安利视频。

配文清一色：【开口跪！】【宝藏单亲爸爸！】【年度最治愈嗓音！】

　　点赞、转发、二创，连锁反应像雪崩，不到半小时冲上热搜小尾巴。

　　 崔十八刷新页面，看着自己的剪影被加上闪耀滤镜，BGM被加速成电子音，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只被剥了壳的蚌，肉露在空气里，任人切割。

　　崔十八试着“消失”，直播间隔从三天变成七天，又从七天拖到十五天；

　　简介里加上“不定期出没”，像给粉丝打预防针；

　　甚至把ID后缀改成“（冬眠中）”，妄图降低期待。

　　可平台需要流量，粉丝需要治愈，剪刀手需要素材，他的“冬眠”反而成了饥饿营销，每次开播，在线人数只增不减。

　　每次直播，都有这样的弹幕飞过：

　　【曜曜爸爸终于舍得醒了！】

　　【失踪人口回归！】

　　【唱哭我，给你刷火箭！】

　　火箭真的来了，一艘接一艘，尾焰灼得他眼眶发疼。

　　退网不成，他反被推向更亮的聚光灯。

　　崔十八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时间”，等风口过去，等大众审美疲劳，等下一个“声音怪物”横空出世。

周一例会时，PPT翻到第七页，数据柱形图直冲天花板，赵太阳正欲开口，一声铃响划破寂静。

“叮”声极轻，却像有人在他耳膜里敲铜锣。

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源头，员工小郑脸色瞬间煞白，慌忙去捂手机，却已来不及。

铃声持续了三秒，足够让赵太阳听清旋律。

低哑吉他，颗粒感尾音，被电流镀上一层旧时光的金边。

那是崔十八的demo，是五年前每个深夜陪他入睡的背景音，是他在伦敦雪夜反复循环却再也找不到出处的心跳。

会议继续，他神色未变，甚至嘴角仍带着礼貌的弧度，

只有指节出卖了他，钢笔被猛地攥紧，笔尖在文件上晕开一小团墨蓝。

他的目光扫过小郑，像刀片贴着皮肤掠过，却并未停留。

心底，另一场会议已悄然召开，议题只有一个：找到铃声来源。

十一点，人群散去，小郑被单独留下。

玻璃门合拢，百叶窗落下，光线瞬间暗了半度。

年轻人站在原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声音发抖：万能男赵总，对不起，我忘记关静音……

赵太阳抬手，示意他停。

然后，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推到他面前，声音低而稳：

赵太阳你的铃声哪里来的？

小郑愣住：

万能男什么铃声？

赵太阳刚刚的手机铃声。

男人指尖轻点桌面，每一下都像倒计时，

赵太阳告诉我！

小郑战战兢兢的解锁手机，点开音乐APP，推到总经理面前，屏幕上历史播放第一条：【灰月亮｜《牵丝戏》清唱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