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八回到客厅,看到一地的陌生玩具,还有坐在其中笑得牙不见眼的崔知曜,他脚步顿住,对方过来,还记得给孩子带礼物吗?
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却又迅速压下,像怕惊扰什么。
赵太阳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目光穿过客厅,与崔十八短暂相接,他轻声说:
赵太阳面很好吃,谢谢哥。
崔十八垂眼,掩住眼底的潮意:
崔十八你喜欢就好。
崔十八站在客厅中央,目光从满地玩具掠到厨房门口,赵太阳端着面碗,背脊挺得笔直,像把五年光阴折成一把尺,量着他如今的生活。
量得他心慌。
他想不通,赵太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那一行李箱玩具看,男人显然知道自己有个孩子;
那……对方知道,崔知曜也是他的孩子吗?
会想要带走孩子吗?
来这里,是……还喜欢他吗?
疑问像雪球,越滚越大,堵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他看向赵太阳,少年早已脱离青涩,变得身形挺拔,成熟稳重,西装三件套挺括得像铠甲;
而自己呢,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无业,还带娃。
相差如此之大,对方真的还会留有爱意吗?
亦或只是青春期的不甘心,只要再度得到,便可弃之如敝履。
赵太阳似有所感,抬眼与他短暂相接,目光里有一瞬的柔软,像雪夜里的路灯,轻轻一碰就碎。
崔十八慌忙别开眼,像怕被撞破心事,只能把疑问揉进掌心,攥得指背发白。
崔知曜坐在地毯上,小手时不时揉揉眼睛,哈欠也打了好几个,却倔强地不肯去睡。
平时这个点,他早该钻进被窝,听爸爸讲睡前故事,慢慢进入甜蜜梦乡了。
可今天的爸爸,还在厨房给叔叔煮面,没有故事,他就不想睡,小朋友固执得很,像极了他另一个父亲。
崔十八看得心疼,走过去,揉揉孩子蓬松的小脑袋,声音低而柔:
崔十八曜曜,你先去睡觉,好不好?
孩子摇头,小嘴翘得能挂油瓶:
崔知曜爸爸给讲睡前故事吗?我们说好的,今天要听故事!
崔十八今天例外,可以吗?
崔知曜不可以。
小孩子声音含含糊糊的,却异常坚定,崔十八无奈,只能签下无数不平等条约:
崔十八那这样吧,明晚爸爸给你讲两个故事,白天的零食再加一盒酸奶,再加半小时动画片……
崔知曜勉为其难地点头,揪住父亲浴袍下摆,费力站起身子,他高高举起两只小肉胳膊,仰着头撒娇:
崔知曜要爸爸抱回房间!曜曜好困!
崔十八弯腰,把崔知曜抱进怀里,动作熟练得像每日重复的仪式。
浴袍袖口被孩子攥出细小的褶皱,像一圈圈柔软的计时器,崔知曜把脸埋进父亲肩窝,声音含糊却执着:
崔知曜故事……明天要讲两个喔。
热气混着奶香喷在颈侧,崔十八心口发软,低声允诺:
崔十八好,讲两个,再给你加一盒酸奶。
孩子这才满意地蹭了蹭,小脑袋一点一点,像随时会断电的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