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院墙上的爬山虎就悄悄抽了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苏晚坐在藤架下的石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翻旧的画稿,指尖拂过纸上泛黄的速写——那是十年前江逾白画的她,坐在初遇的美术馆里,侧脸映着《星空》的光,画角的小月亮还带着青涩的笔触。
“在看什么?”江逾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从厨房出来的烟火气。他手里端着一碟刚蒸好的艾草糕,青绿色的糕体裹着细密的糖霜,放在石桌上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苏晚抬头,看见他鬓角的银丝又添了几缕,却依旧习惯穿那件米白色的家居服,袖口挽着,露出手腕上戴着多年的素圈银镯。“看你以前画的画,”她笑着把画稿递过去,“那时候你画得真拘谨,连我的头发丝都不敢多画两笔。”
江逾白接过画稿,低头看着,眼底漫起温柔的笑意:“那时候哪敢放开画,怕把你画丑了,你就不理我了。”他拿起一块艾草糕,递到她嘴边,“尝尝,今年的新艾草,比去年的更嫩,甜得刚好。”
苏晚张口接住,艾草的清香混着糖霜的甜在舌尖化开,像春日的风拂过心头。她转头看向院子里,去年种的蔷薇爬满了院墙,粉色的花苞缀满枝头,几只燕子在藤架下盘旋,叽叽喳喳地像是在筑巢。“你看,燕子回来了。”她轻声说。
“嗯,每年这个时候都来,”江逾白坐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拂去发间沾着的草屑,“我早上已经在屋檐下钉了新的木架,给它们搭窝用。”
正说着,趴在脚边的月芽忽然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院墙边,对着蔷薇花苞“喵呜”了一声。它如今已是十五岁的老猫,行动愈发迟缓,毛发也褪得有些稀疏,却依旧喜欢蹲在阳光下看院子里的动静。“你看它,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小奶猫呢,”苏晚笑着打趣,看着月芽又蜷回阳光下,眼底满是宠溺。
上午的时光,两人在画室里忙活。苏晚正在画一幅新的画——《春庭燕归》,画布上,蔷薇爬满院墙,燕子在藤架下筑巢,石椅上坐着一对身影,脚边蜷着一只老猫,画的底色用了江逾白新调的“春涧绿”,像浸了春雨的温柔。
江逾白坐在一旁的速写本上,安静地画着她专注的模样。他的笔触比从前更显温润,寥寥几笔,就把她眉眼间的岁月静好勾勒得淋漓尽致,画角处依旧习惯性地画了个小小的月亮,只是旁边多了一只衔着泥的燕子。
“对了,”江逾白忽然开口,“下周小远女儿月月要结婚了,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
苏晚抬起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么快?上次见她,还在院子里追着月芽跑呢,转眼就成新娘子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江逾白放下画笔,帮她调颜料,“我们得提前准备份礼物,月月喜欢画画,我想着送她一套你常用的画笔,再附上你画的一幅小画,她肯定喜欢。”
“好啊,”苏晚点头,“就画院子里的蔷薇和燕子,祝她新婚快乐,像我们一样,岁岁相依。”
午后,阳光透过藤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画纸上,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江逾白帮苏晚剥着刚摘的草莓,她则翻看着手边的相册——里面除了他们的照片,还有月月从小到大的身影,从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到亭亭玉立的新娘子,每一张都满是时光的痕迹。
“你看这张,”苏晚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是月月十岁生日,在我们家院子里,你给她画速写,她却抢你的画笔,把你的画纸画得乱七八糟。”
江逾白凑过来,看着照片里狼狈的自己和笑得一脸得意的月月,眼底满是笑意:“那时候她就像个小皮猴,现在要成别人家的媳妇了,不知道会不会收敛点。”
夕阳西下时,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江逾白在厨房准备晚饭,苏晚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着月芽晒太阳。老猫蜷在她腿上,呼噜声轻得像羽毛,她轻轻抚摸着它花白的毛,心里满是踏实的幸福。
“吃饭啦。”江逾白端着菜出来,喊她上桌。餐桌上摆着清炒时蔬、清蒸鲈鱼,还有一碗冬瓜虾仁汤,都是熟悉的味道,却比从前多了几分岁月的回甘。
“今天辛苦了,多吃点。”江逾白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眼底的笑意依旧温柔。
苏晚笑着点头,看着身边的人,看着脚边的猫,看着窗外的晚霞,忽然觉得,最好的岁月,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