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那句带着颤抖与深深鄙夷的“你不是一个人”，像一记无形的重拳，砸得王橹杰脑中嗡鸣一片。他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还在蔓延，但那句指责带来的精神刺痛更为尖锐。
杨博文布满红血丝的眼中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混杂着失望和同病相怜的痛苦。张桂源那句于事无补的“心平气和比什么都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杨博文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他狠狠地剜了王橹杰最后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随即猛地转身。
“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仿佛带着雷霆之怒，响彻了整个顶层公寓，连昂贵的玻璃幕墙似乎都跟着嗡鸣，巨大的声浪在极度的空旷中久久回荡，砸得人心头一颤。
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
张桂源呆立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厚重房门，又看看僵坐在豪华座椅里、半边脸颊红肿的王橹杰。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杨博文的愤怒硝烟和张桂源自己无处安放的尴尬与疲惫。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股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橹杰…”他声音干涩。“你自己…好好静一静吧。”他也转身离开，这次门被轻轻带上，与刚才那声巨响形成了惨淡的对比，更像是对此地无声的告别。
瞬间，巨大的顶层空间里只剩下王橹杰一人。窗外璀璨的都市夜景，星河般流动的车灯，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光彩，反而衬得室内冰冷空旷，死寂得可怕。
那副刻意维持的轻蔑和无所谓彻底崩塌，王橹杰只觉得支撑身体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身体晃了晃，几乎是颓然地从那象征着身份和权势的昂贵座椅上滑落，重重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椅座边缘。
脸颊上的灼痛感清晰刺骨，但这比不上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不是一个人……” 杨博文嘶哑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你对得起他吗……” 张桂源疲惫的质问紧跟着叩击心脏。
更清晰、更刺痛的，是脑海中反复闪回的画面——陈奕恒那张绝望的、带着讽刺笑容的脸，那双被泪水浸透、仿佛彻底熄灭光亮的眼睛。他当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我分手了……”
王橹杰烦躁地一把扯开领带，连带着崩掉了一颗衬衫扣子。窒息感却没有丝毫缓解。他抬手用力揉搓着刺痛的太阳穴，手指冰凉。
回忆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
初见时，陈奕恒那像小鹿般清澈又带着怯怯崇拜的眼神，干净得让他忍不住想逗弄、想掌控。
交往后，陈奕恒那种近乎傻气的全情投入和依赖，像藤蔓缠绕大树，固执又纯粹。他记得自己随口说喜欢他头发摸起来舒服，那之后陈奕恒就真的像护宝贝一样呵护着那头软发……可今天，陈奕恒却站在寒风里，任风吹乱那些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
他最后冲口而出的那句“……我早就爱上你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是什么？是谎言？是在那三个“情敌”面前该死的自尊心作祟？还是……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去碰触的、早已滋生的真实？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象征着他高高在上生活的座椅，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彻底的空洞和茫然。他好像……真的，正在失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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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切换至张函瑞狭小却收拾得相当整洁的单人公寓。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点陈奕恒爱吃的某种零食的甜香（也许是张函瑞匆忙拿出来想安慰他却没派上用场的），和家里常备的消毒水气息混杂在一起。唯一的灯光来自沙发旁一盏老旧的暖黄色落地灯，光线柔和却带着一种温暖的无力感，笼罩着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陈奕恒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身上裹着张函瑞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最厚实柔软的一条珊瑚绒毯，几乎把他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张煞白、布满泪痕的小半张脸。
他的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睑红肿得发亮，睫毛湿漉漉地黏连在一起。持续近乎崩溃的哭泣，耗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从餐厅到回家的路上，再到缩进这张沙发里的这段时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伴随歇斯底里的抽噎和断断续续的呜咽，将他彻底淹没。委屈、被否定、被抛弃、失去依靠的惶恐……所有这些堆积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彻底爆发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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