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已经三天了，可我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江慕礼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有他那句“我是认真的”，总在我发呆的时候突然跳进脑海里。
宋佳颜瑶瑶，你发什么呆呢？
宋佳颜用笔戳了戳我的胳膊，把我从走神中拉回来。我们正在图书馆复习高数，下周一就要期中考试了。
我猛地回过神，低头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它们像一群调皮的小蝌蚪，在我眼前游来游去，就是不进脑子。
宁瑶没什么，就是这题太难了。
我随便指了一道微积分题目。
宋佳颜得了吧，你盯着这一页都快半小时了。
宋佳颜凑近我，压低声音。
宋佳颜是不是还在想你爸给你介绍的那个男人？
我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她。宋佳颜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什么事都跟她说了，包括江北寒，也包括突然冒出来的江慕礼。
宁瑶颜颜，你说我爸到底怎么了？
我放下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宁瑶以前我多跟男生说句话他都紧张得不行，现在倒好，直接把人领家里来了。而且这次，他特别坚决，好像我不同意他就要伤心死了似的。
宋佳颜若有所思地转着笔。
宋佳颜是有点奇怪。不过……那个江慕礼，真像你说的那么帅？
宁瑶这是重点吗？
我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江慕礼穿着灰色羊绒衫的样子，还有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我赶紧摇摇头，想把那画面甩出去。
宋佳颜当然是重点！万一是个秃顶油腻男，你直接就可以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啊。可你描述得……啧啧，声音好听，手好看，气质绝佳，你这不就是口嫌体正直嘛。
宁瑶我没有！
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稍微大了点，引来旁边同学的侧目。我赶紧压低声音。
宁瑶我有江北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佳颜知道知道，你的江北寒学长嘛。
宋佳颜故意拉长声音。
宋佳颜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爸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是啊，我该怎么办呢？我心里乱糟糟的。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近乎哀求的眼神。可让我真的接受一个陌生男人，我又做不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北寒发来的消息。
江北寒复习得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后门新开了家抹茶甜品店。
我的心情瞬间明亮了一些。
宁瑶好啊！不过我的高数可能要挂科了，求学霸指导。
我飞快地回复。
江北寒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五点半图书馆门口见？
看着江北寒的头像——那是他打篮球时的照片，笑容阳光灿烂——我的心安定了一些。这才是真实的生活，是我能够把握住的温暖。至于江慕礼……就当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吧。
然而这个梦，在第二天下午就被彻底打破了。
父亲直接来学校找我了。当我下课后看到等在教学楼下的父亲时，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憔悴了，眼下的乌青很重，但看见我时，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宁国华瑶瑶，下课了？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想接过我的书包。
我下意识地避开了。
宁瑶爸，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这周课多，周末再回家吗？
父亲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宁国华正好来这边办点事，顺路看看你。走，爸爸请你喝东西，你们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不错。
我心里警铃大作。父亲从不喝奶茶，他说那是小孩子喝的东西。这次肯定又是为了江慕礼的事。
果然，在奶茶店坐定后，父亲握着那杯他基本没动的奶茶，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宁国华瑶瑶，关于慕礼那孩子……你们后来联系过吗？
宁瑶没有。
我回答得又快又干脆，低头用力吸着抹茶奶盖，避免与他对视。
父亲叹了口气，那叹息又长又重，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宁国华瑶瑶，爸爸知道你不高兴。前几次给你介绍对象，你故意搞砸，爸爸其实都清楚。
我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上次那个程序员，我故意全程低头玩手机；上上个银行经理，我大谈特谈我不婚主义；还有那个医生，我直接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我以为父亲都被我蒙在鼓里。
宁瑶您……您怎么知道的？
宁国华我是你爸爸，还能看不出来吗？
父亲无奈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宁国华但这次不一样，瑶瑶。慕礼真的不一样。爸爸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还是准的。他稳重、有担当，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又是这句话！我忍不住打断他。
宁瑶爸，我才二十岁，不需要谁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
宁国华可是爸爸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了！
父亲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引得旁边的学生看了过来。他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声音。
宁国华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吼你……只是……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痛苦，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的心突然揪紧了。
宁瑶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什么。
父亲避开我的目光，低头搅拌着那杯早已凉透的奶茶。
宁国华没有，能有什么事。爸爸就是……就是觉得慕礼这孩子难得。他家世好，自己也有本事，但对长辈有礼貌，不骄不躁。你知道他大学是保送的吗？理科特别厉害，你数学物理不好，他都能帮你……
宁瑶我不需要他帮！
我固执地说，但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父亲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几乎是恳求的。
宁国华瑶瑶，就当爸爸求你了，给慕礼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试着相处一下，如果实在不合适，爸爸再也不逼你了，行吗？
我看着父亲近乎卑微的眼神，突然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母亲去世后，父亲是我最亲的人，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要把我推给江慕礼？
宁瑶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看重？
我轻声问，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父亲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赶紧说。
宁国华慕礼他……他知道你喜欢抹茶口味，特意提醒我点这家的抹茶奶茶。他还说……说你们之前在体育馆见过一面，你好像很喜欢看篮球赛？
我愣住了。江慕礼连这种细节都告诉我父亲了？而且他居然注意到我喜欢看篮球赛？那天我明明只是在看江北寒打球啊。
宁瑶他就是随口一说吧。
我故作镇定地喝了口奶茶，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宁国华慕礼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父亲认真地说。
宁国华他还问我你最近心情好不好，说你看上去有点疲惫，让我多关心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宋佳颜都没看出来我最近因为相亲的事身心俱疲，江慕礼只见了我两面，怎么就注意到了？
宁瑶可能是巧合吧。
我勉强说道，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父亲摇摇头。
宁国华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就不是了。瑶瑶，爸爸活了五十多年，看得出来一个人是不是真心。慕礼对你很上心，他是真的想了解你，关心你。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江慕礼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他凭什么对我“上心”？
宁瑶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最终说道。
宁瑶爸，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行吗？
父亲看着我，眼神复杂，里面有期待，有担忧，还有我看不懂的急切。最后他点了点头。
宁国华好，爸爸不逼你。但瑶瑶，一定要认真考虑，好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加迷茫了。
送走父亲后，我独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射在柏油路上。父亲反常的态度，江慕礼令人费解的关切，还有我对江北寒那份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的感情，一切都让我感到窒息。
手机震动起来，是江北寒发来的消息。
江北寒瑶瑶，明天周六，我们社团有户外活动，一起去吗？听说那边的日落很漂亮。
我看着消息，心里泛起一丝温暖。江北寒总是这样，用他阳光般的存在温暖着我。我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才对，而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江慕礼。
可是，为什么当我想到江慕礼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速呢？
宁瑶好啊，几点集合？
放下手机，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天空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美得不像话，可我的心里却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父亲知道我之前是故意搅黄相亲的，但他这次却异常坚持。江慕礼看似彬彬有礼，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掌握了那么多关于我的细节。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而撒网的人，是江慕礼，还是……命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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