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大明庭院,青砖黛瓦浸在暮春的微凉里,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院角那株百年石榴树刚抽出新红的花骨朵,本该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却被骤然打破的惨叫撕得粉碎。
“哥——!!”
豫的哭喊像被揉碎的琉璃,尖锐得刺人耳膜。他不过十岁光景,一身月白锦袍早已被鲜血浸透,黏在单薄的脊背。他死死抱着身前二十出头的男子,那是他的二哥中原——此刻中原胸口插着一柄异域弯刀,青金色的刀鞘还坠着陌生的宝石,刀刃没入的地方,暗红的血正顺着衣料褶皱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一小滩,晕开狰狞的痕迹。
豫的小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慌慌张张地扯过中原的衣襟,想擦去那刺目的血,可粗布蹭过伤口,只让中原的眉头皱得更紧,鲜血反而染得他满手都是——那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是他二哥鲜活的性命,正一点点从指缝间流走。
“哥!你醒醒!”豫的眼泪砸在中原苍白的脸上,混着血珠往下滑,“我再也不乱跑了!我再也不跟你抢糖葫芦了!你醒醒……再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中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溢出一丝微弱的气息,眼尾的余光扫过豫,便彻底失去了神采,原本亮得像星辰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灰。
“发生什么了?豫!中原呢?”
急促的脚步声从月亮门那头传来,冀提着绣春刀的刀鞘,身后跟着鲁,两人皆是一身劲装,脸上还带着赶路的薄汗。冀刚踏入庭院,目光触及地上的血迹和中原的模样,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一口凉气——他平日里温和的眉眼瞬间绷紧,左眼骤然泛起嗜血的猩红,那是省灵动了杀心时才会有的模样,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寒冬的冰。
鲁比豫还小半岁,手里攥着一方粗布手巾,那是他出门时母亲塞给他的,还带着体温。他看见豫满身是血、哭得几乎晕厥的样子,脚步顿在原地,手巾捏得发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只余下满心的慌。
不远处,那外国使者还站在原地,他穿着异域的锦袍,腰间挂着缀满铃铛的腰带,可此刻脸上没了方才的嚣张。不知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他突然浑身一僵,像提线木偶般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再站起来时,他眼神涣散,晃了晃脑袋,目光落在手中那柄还滴着血的弯刀上,瞳孔骤缩,惊恐地将刀往地上一扔——“当啷”一声,弯刀砸在青砖上,血珠溅到他的靴角,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满是杀气的冀和哭到脱力的豫,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冀缓缓抬起手,拍了两下巴掌。
“唰——”
几十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从回廊后冲了出来,动作整齐划一,瞬间将外国使者团团围住。冷冽的刀光映在使者脸上,让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冀从袖中抽出一把檀香木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绣着暗金的龙纹,他用扇面挡着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贵国倒是好本事,敢在我华夏的地界,伤我国的人。”
他手腕轻晃,扇面“啪”地合上,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下去,交给华夏发落。”
为首的锦衣卫“桃一”立刻上前,解下腰间的麻绳,利落地将使者捆了个结实。使者急得满脸通红,挣扎着嘶吼:“不是我!你们听我解释!是有人操控我……”
“堵上他的嘴。”冀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桃一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团麻布,塞进使者嘴里,只余下他“呜呜”的闷哼。锦衣卫们押着使者往外走,庭院里还剩下两个锦衣卫,垂手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冀的目光扫过庭院里剩下的几个外国随从,左眼的猩红更甚,语气带着狠厉:“锦一、锦南,你们带一队人守在这里,这些人若是敢踏出庭院半步——”他顿了顿,指尖在扇柄上轻轻摩挲,“杀无赦。”
“是!”锦一和锦南齐声应答,声音洪亮,震得檐角铜铃又响了几声,却再没了之前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豫还抱着中原的身体,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肩膀一抽一抽的。鲁走到他身边,轻轻将手中的手巾递过去,小声说:“豫哥,擦……擦擦脸吧。”豫没有接,只是将脸埋在中原的衣襟里,那上面还残留着中原身上淡淡的墨香,可这份熟悉的气息,却再也不会伴着二哥的笑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