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城郊旧仓库区，冷风裹挟着一阵说不出的味道，径自往衣领里钻。沈知意把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蹭到了袖口磨出的毛边。这衣服已经跟着他跑了三年黑市，比自己银行卡里的数字还靠谱。
仓库铁门此刻正虚掩着，从里面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沈知意定了定神，接着伸手用力推开门。一听到声响，坐在破沙发上的男人当即就猛地抬头，独眼龙的眼罩中反射出一点光。没错，正是沈知意要找的 “独眼陈”。
“哟，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沈老板。这趟来，是要捡什么漏啊？” 独眼陈把手里的烟摁在满是烟灰的易拉罐里，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一般，“可惜啊，前几天我收了一批大容量数据存储器，刚刚才被人以三倍价挑走，沈老板你晚了一步。”
沈知意没坐他对面的折叠椅，靠在旁边的铁货架上。货架上堆着几箱没开封的罐头，上面印着模糊的生产日期，看样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沈知意喘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做工精巧的黑色金属打火机，捏着手里转了半圈。
“这次不捡漏，来买你藏着的好东西。有个红雾监测记录，我知道眼下就在你手里。”
独眼陈的脸一下僵了，那只硕果仅存的右眼登时眯成了一条缝。
“要说沈老板的消息够灵通啊，不过这东西可是我从研究所里面拼着命才摸出来的，少于五十万免谈。”
他说着就往沙发里缩了缩，同时把手悄悄地往身后的工具箱挪了挪。那里面藏着一把改装过的弹簧刀，是独眼陈轻易不会使用的保命工具。
沈知意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于是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亮在独眼陈眼前。照片里是独眼陈和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交易，背景是研究所的停车场。
“去年你挪用研究所物资的证据，抵二十万。”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又晃了晃手里的黑色金属打火机，“剩下三十万，现在转你卡上，成交不？”
独眼陈盯着照片看了三秒，喉结狠狠地滚了两滚，最后骂了句 “算你狠”，接着就把藏在沙发垫下的一个牛皮纸袋扔过来。
“里面是打印件，U 盘里的原始数据加密了，密码我写在纸袋里了。” 独眼陈顿了顿，又补充道，“要说这红雾，当真是邪门得很。监测数据里说，接触久了会让人发疯，还会让老鼠变大。不过沈老板，你要这玩意干啥？”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沈知意接过纸袋打开，在确认没少东西后，这才通过手机银行转了钱。等独眼陈收到了到账提示的短信，他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个字。
一走出仓库区，沈知意立刻重新拆开牛皮纸袋，很仔细地看起了里面的东西。除了一叠打印纸外，还有一个U盘以及一张写着密码的便签。打印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最上面一行标着 “红雾扩散预警 绝密”，后面则是跟着一串日期，最后一行用红笔圈着：“预计三个月后，扩散至全城，相关民用系统有可能全线瘫痪。”
沈知意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备注为 “老周” 的号码。电话刚响了三声就通了，那边传来了键盘敲击声：“你好啊沈老板，有啥事吩咐，我这边正帮你盯着钢材价格呢。”
“听好了，把你能调动的所有资源都清出来。” 沈知意的声音比刚才在仓库时又沉了一点，“先查最近三个月的异常气候数据，特别是城郊地区的。还有官方有没有压着没发的灾害预警，半小时后我要结果。”
老周是他在地下情报黑市最重要的一条暗线，据说之前曾在很多重要部门待过，查这些比翻自己家抽屉还熟。挂了电话，沈知意把打印纸塞回纸袋，加快脚步往市中心走。此刻他得马上去找余砚，那家伙要是知道末世要来了，估计第一反应是先囤够咖啡豆。
余砚的咖啡馆叫 “砚见”，开在老城区的一个老巷子里，生意好到晚上十点都还没关门。沈知意推开店门时，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余砚正站在吧台后面做着拿铁，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串着的木珠。
“哦呦，稀客啊。” 余砚抬头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今天不忙着当地下百晓生，来我这蹭咖啡了？” 他把拉花针在奶泡上划了道弧线，拉出个歪歪扭扭的猫脸，“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冰美式？”
“不了，谢谢。” 沈知意走到吧台前，把牛皮纸袋放在吧台上，推到余砚面前，“先看这个，比咖啡重要。”
余砚擦了擦手，拿起纸袋拆开，抽出打印纸看了两行，原本带笑的脸慢慢沉下来。他翻到最后那行红笔标注的字，抬头看向沈知意。
“这是真的？不会是哪个狗屁不通的组织或者个人搞的无聊恶作剧吧？”
“老周正在查异常数据，半小时后给结果。” 沈知意靠在吧台上，看着余砚把打印纸又翻了一遍，“我敢拿我这几年攒的家底跟你赌，三个月后，你这咖啡馆门口的路，可能连走的人都没了。”
余砚把打印纸叠好，放回纸袋里，手指敲了敲吧台。
“那你想怎么办？囤货？找安全地方？” 余砚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要是真末世了，我这把手艺可不能丢，得在安全屋里整个小厨房，天天给你做咖啡。哦不对，还得囤够食材才行，我还想研究研究五大菜系呢。”
沈知意看着他轻松的样子，紧绷的肩膀略微松了点。原以为要费不少口舌才能说服余砚，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接受得如此之快。
“先找安全屋，郊区有个废弃矿洞，之前我帮人修仓库时见过。地理位置偏，改造起来方便。我联系了鲁明远，他是土木专家，让他帮忙设计改造。”
“小鲁啊，” 余砚点点头，拿起旁边的记账本翻了翻，“这小子是土木天才，让他修安全屋，算是找对人了。对了，收纳的事得找谢禾，那丫头是收纳师，上次她帮我整理咖啡馆的储物间，硬是把原来塞不下的东西全塞进去了，还贴了标签，找东西特方便。”
沈知意掏出手机，拨通鲁明远的电话。电话响了没几秒就通了，鲁明远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我说沈哥，这大晚上的，是又有大活了？上次帮你修的那间仓库还没用到呢。”
“这次的活儿比仓库大，” 沈知意说，“郊区废弃矿洞，给你半个月，改造成三层安全屋。一层囤货，二层住人，三层搞防御。钱不是问题，材料你列清单，我来搞定。”
鲁明远在那边沉默了几秒，应该是清醒了：“沈哥，你这么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红雾灾变，三个月后爆发。” 沈知意没绕弯子，“具体的明天见面说，你先算下改造需要的材料和时间。明天上午我们去看矿洞，地址我给你发微信上。”
“行。” 鲁明远干脆地答应，“我现在就找图纸，明天八点在矿洞门口见。”
沈知意这边才挂了鲁明远的电话，余砚已经拨通了谢禾的微信电话。那边很快接了，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砚哥好啊，这么晚了找我，是要整理咖啡豆吗？”
“拉倒吧，这次比咖啡豆重要。” 余砚笑着回复，“末世要来了，跟我们一起囤货建安全屋不？你负责收纳，保证我们找东西不用翻半天。”
谢禾在那边 “啊” 了一声，然后笑起来：“砚哥你别逗我了，是不是沈哥又给你看了什么奇怪的情报？要我说就别搭理他，那可是个出了名的末世主义者。”
“不，这次是真的。” 余砚把手机递给沈知意，“让沈哥跟你说。”
沈知意接过手机，对着话筒说：“谢禾，我是沈知意。红雾监测数据我看过了，老周这会儿正在核实异常气候，绝对是真的。明天就带你看安全屋的地矿，收纳方案需要你出，物资会按你的要求囤，待遇翻倍。”
谢禾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认真的声音：“沈哥说话向来靠谱，我信你。明天几点？我把手里的活推了。”
“八点，矿洞门口集合，地址过会儿给你微信过去。” 沈知意说完把手机还给余砚，看着余砚挂了电话，又开始擦吧台。
“搞定？” 沈知意问。
“搞定，” 余砚点点头，把擦杯布晾在挂钩上，“对了，我这咖啡馆怎么办？还有半年租期，转让能拿笔钱，够买不少咖啡豆。哦不对，是够囤不少米面油。”
“放心，明天我就让老周帮忙找下家。” 沈知意咳嗽了两声，“尽量三天内转出去，价格不用太高，能快速拿到钱就行。”
正说着，老周给沈知意的手机发来了消息，里面附带一个文件。他点开文件，里面是最近一个月的异常气候数据：城郊出现三次不明红雾，每次持续两小时，附近的老鼠体型比正常的大了三分之一，还有居民反映接触红雾后头晕恶心。
“你看，数据出来了。” 沈知意把手机递给余砚，“跟监测记录对上了，红雾已经开始小规模扩散，并且比预计的还要早。”
余砚看完数据，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那我们得加快速度，转让咖啡馆、囤货、改造安全屋，三个月可能不够用。”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巷子口的路灯下，有一只老鼠正当街窜过，体型确实比平时大不少。
“我明天先去订物资，” 沈知意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大米面粉按每人每天一斤算，四个人囤一年的量，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斤，先订五千斤，以后再想办法，总之是多囤点没错。冷冻肉和海鲜要填满三个大冷库，干货也得备足。对了，还有五大菜系的调料，四川辣椒、广东蚝油、浙江黄酒，一样都不能少。”
余砚听着他报数，突然笑了：“好嘛，你这是把超市搬空的节奏啊。记住了，必须得囤点咖啡豆。末世里没咖啡，我可能熬不下去。还有厨房设备，大容量烤箱、高压锅、定制砧板，这些都得提前订，厂家做出来要时间。”
“放心，都记着。” 沈知意拿出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防御物资也得备，防弹玻璃、钢板、发电机、监控设备，武器就用弩箭和防刺服，热武器太引人注目，容易招来麻烦。”
两人又聊了半小时，把要囤的物资列了个初步清单，这才想起都没吃饭。余砚从冰箱里拿出一包速冻饺子，煮了两碗，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沈知意吃着饺子，看着余砚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真的末世来了，有这么个能在安全屋里研究五大菜系的朋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刚一吃完饺子，沈知意就要走，余砚见状，就把那叠红雾监测记录打印件塞给他。
“你拿着，我记不住这些数据，明天见面再跟小鲁和谢禾说。对了，明天穿厚点，郊区矿洞那边比市区冷。”
“知道了。” 沈知意接过打印件，揣进怀里，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比刚才更冷了，沈知意走在巷子里，掏出手机，给老周发了条消息。
“明天帮我联系粮食供应商，订五千斤大米、五千斤面粉。再找冷库供应商，要三个大型冷库，越快送货越好。”
老周很快回复：“放心，明天一早就联系，保证会尽快送到你指定的地方。”
沈知意收起手机，加快脚步往家走。他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的顶楼，视野非常好，能看到远处的天空。他走到阳台，抬头看向夜空，发现原本应该是漆黑的天，此刻却泛着一丝极淡的红色。那股子红色就像被稀释过的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发给老周：“查下今晚的空气质量，特别是这红色的东西。”
老周回复得很快：“我刚查了，官方没发布任何空气质量异常的通知。但我从内部渠道拿到消息，今晚城郊的红雾扩散范围比前几次都要大得多，已经到三环外了。只是浓度暂时还比较低，肉眼几乎看不见而已。”
沈知意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微微收紧。红雾扩散速度比预计的快，三个月的时间，可能要缩短了。他转身走进屋，把红雾监测记录打印件放在桌上，又拿起那张初步的物资清单，在末尾加了一行：所有物资，提前半个月到位。
他刚加完，手机突然就震动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红雾扩散速度远超预期，小心，他们已经开始清理知情者了。”
沈知意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就见楼下的路灯下，有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个手机，像是在给谁打电话。等沈知意再想仔细看时，那男人却转身走进了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沈知意握紧手机，心脏跳得比刚才快了几分。“他们” 是谁？是研究所的人？还是其他知道红雾消息的组织？清理知情者？那就意味着他和余砚、鲁明远、谢禾，已经被盯上了。
想到这些，他走到桌边，拿起了车钥匙。事不宜迟，今晚就得去郊区矿洞看看，不能等到明天了。可是刚走到门口，手机又响了，是余砚打来的。
“阿意，你到家没？” 余砚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模糊，“我刚想起，咱们是不是还得准备点农具什么的？末世真要来了的话，还能在安全屋里开发出几块农地来种点东西。”
沈知意停住脚步，对着话筒说：“我今晚就去矿洞，你在家好好待着。还有你现在联系一下小鲁和谢禾，就说明天早上你开车去接他们。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行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锁好门，别给陌生人开门，特别是穿黑色风衣的。”
余砚在那边愣了一下，然后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沈知意不想让他担心，“就是想提前去矿洞看看，放心吧，明天早上见。”
挂了电话，沈知意拎起放在门口的黑色背包，里面装着备用手机，身份证、银行卡，还有那叠红雾监测记录，接着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了楼道里。楼道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他摸着墙往前走，突然听到楼下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沈知意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过了几秒，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往楼上走。沈知意的手摸向背包侧兜里的甩棍。最近这段时间，每次出门他都会习惯性把甩棍塞在背包，没想到现在可能就要用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他所在楼层的安全门门口。沈知意靠在墙上，看着安全门外侧的阴影里，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门把手。他深吸一口气，把甩棍握在了手里，准备随时应对。可就在这时，那只手却突然缩了回去，接着就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直到那阵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沈知意这才松了口气，软软地靠在墙上，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他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是 “他们” 派来的？还是说只是普通的邻居？但不管是谁，都让他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安全屋必须尽快改造好，物资也得尽快囤齐。
沈知意推开楼道门，快步走到楼下，发动汽车，飞快地往郊区驶去。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路灯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车灯照亮的那一段路。沈知意握着方向盘，脑子里想着刚才的陌生短信和楼道里的诡异人影，还有那泛着淡红色的夜空。
而沈知意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他的车后面，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辆黑色摩托车，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往郊区驶去。而在城郊某处不知名地点，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拿着仪器测量着什么。他们身边的地上，放着几个密封的样本箱，上面印着和红雾监测记录上一样的标志。
此时，沈知意的车离矿洞越来越近。与此同时，车窗外的夜空中那丝淡红色的雾正慢慢变浓，就像一张网似的在慢慢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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