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斜阳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哼着不成调的俚曲,左手提着一只肥硕的公鸡,蹦蹦跳跳地朝着远郊的破窑洞走去。这小乞儿名唤杨过,只因生父不详,养大他的母亲又早逝,小小年纪便流落市井。
只幸而,他生来聪慧,做了乞丐也并不如其他小童般备受欺凌,反而给自己寻了一座荒废的窑洞作为庇护所,更是凭借着出众的口才与头脑反而在其母去世后,过上顿顿吃肉的幸福生活。
这不,手里抱着的这只大公鸡正是他在城里的斗鸡场中,从一个二傻子手中忽悠过来的。怀里的大公鸡顶着大红冠,一身的彩翎油光发亮,分外威猛。
公鸡的主人还盼着在杨过的调教下,他的鸡宝贝能赢下三天后的决赛。殊不知,鸡宝贝今晚就要进杨过的肚腹,给人打牙祭了。
杨过正盘算着如何料理了这只大公鸡,远远的,他便望见他的窑洞前面有片黄色四处飘动。
杨过眼珠一转,一手抱紧公鸡,另一手掐住鸡嘴,悄悄走近。
近了才瞧出来,那黄色原是道姑的道袍。那道姑生得富丽,使着一柄拂尘跟着对面灰衣大胡子的老汉对打得有来有回。
杨过本以为是那老汉见色起意,要强拿那道姑。看了一会,才发现那道姑武功更在那老汉之上,分明是那道姑要寻那老汉晦气,老汉勉力支撑,只守着窑洞口,不叫她进。
那窑洞里莫非藏了什么宝贝?
杨过好奇心起,便不想离去,只凝神瞧着。
又斗片刻,窑洞里钻出个白发瞎眼的老头,听得他大叫:“芙儿,你也来啦?快叫雕儿咬这恶女人。”
跟着便有一个女孩声音连声呼叱,空中两团白影扑将下来,却是两头大雕,左右分击,攻向那道姑两侧。
杨过本在深思,岂料会突然冒出个人来,老头那一嗓子直唬了他一跳,当下更加小心的隐蔽自己,着重观察着现场情形。
只见道姑难以硬抗双雕凶猛来势,一个筋斗翻下栗树,左足钩住了树干。双雕扑击不中,振翼高飞。女孩的声音又唿哨了几下。双雕二次扑落,四只钢钩铁爪齐向树底抓去。
在南宋,多是达官贵人使雕狩猎取乐,但也没这么大、颜色这么俊的,更别提这对雕儿颇识人性,能在主人的命令下配合攻击。杨过凝神望着,他以前可没见过此等的神物,便起了心思,打算像骗得公鸡一般,依法炮制,从雕主人手里骗雕。
只是目光转到雕主人脸上时,原本扶趴隐藏的杨过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杨过觉着有点头晕,心生疑惧,害怕自己生病了,热血涌遍全身,又汇聚胸膛,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啊。”杨过目光凝聚在小女孩色如奶油的脸颊上,只见她流转星眸,纤长黛眉,一声惊叹钻出了他的喉管。
杨过母亲还未去世时,杨过常在村子里跟小伙伴们玩游戏,他们最喜欢玩的就是娶新娘的游戏。因着杨过相貌俊秀,大家都爱叫他扮新郎,新郎总是他,新娘倒是各个不同。
第一次的,杨过想叫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当自己的新娘,不是玩游戏的那种。
这边杨过正想着,那边虽有双雕相助,老汉仍战道姑不下,倒被道姑使用暗器射倒在地,双手撑了几下,终于伏在地下不动了。
才被杨过觊觎夸赞颇识人性的雕儿,比翼双飞,笔直的射向远方,一眨眼就消失了。急得小女孩大叫,“雕儿,雕儿,快来!”
但双雕逃得远了,并不回头。
那道姑笑道,“小妹妹,你可是姓郭么?”
那美人蛇的微笑将杨过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女孩却是一点都没瞧出女人的险恶来,乖乖依言而答:“是啊,我姓郭。你姓什么?”
“来,我带你去玩。”道姑缓步上前,去携她手。
瞎眼老汉也十分情急,忙使着铁棒撑地,从窑洞口窜出,拦在女孩面前,叫道,“芙儿,快进去!”
“怕我吃了她么?”道姑笑着缓缓靠近,好似猫儿逗弄鼠儿。
杨过再也忍不了,他虽是没有半点武功,却也不舍得这呆呆的小女孩遇险。本已打算明哲保身的做一只背后的黄雀,但见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女孩都能这么勇敢的与强者搏斗,一咬牙,便也跳将出来。
杨过提着公鸡,又唱起俚曲,故作天真烂漫的跳跳蹦蹦靠近,快到跟前又特意叫嚷:“喂,你们到我家里来干么?”他走到道姑和女孩之间,侧头向两人瞧瞧,笑道:“啧啧,大美人儿好美貌,小美人儿也挺秀气,两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姓杨的可没这般美人儿朋友啊。”
他混迹市井,只道但凡女子无不欢喜他人夸赞自己容貌的,便故意油腔滑调的调笑,好麻痹道姑。
谁知得罪了小女孩,那女娃娃小嘴一扁,怒道:“小叫花,谁来找你了?”
杨过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她行为娇憨可爱。他反手朝窑洞一指,笑道:“你不来找我,怎么到我家来?”
“哼,这般肮脏地方,谁爱来了?”小女孩双手叉腰,将如玉如琢的小脸儿一扬,立马回击道。
说话间,窑洞中又抢出一位娘子,她冲到老汉身边俯身叫道:“三哥,你怎么啦?”
老汉哼了一声,背心摆了几摆,始终站不起身。
看着情形不大好了。
小女孩满脸焦急,极目远眺,大叫:“雕儿,雕儿,快回来!”
道姑微微一笑,径自闯向窑洞。
那娘子忙纵身回转拦住,挥剑叫道:“别进来!”
道姑笑道:“这是那个小兄弟的府上,你又作得主了?”左掌对准剑锋,直按过去,刚要碰到刃锋,手掌略侧,三指推在剑身刃面,剑锋反向那娘子额头削去,嚓的一响,削破了她额头。
道姑笑道:“得罪!”将拂尘往衣衫后领中一插,低头进了窑洞。
跃出洞时,手里提溜着两个少女,看起来都比双雕女孩的年龄要大。这道姑也是武艺高强,两手提人百忙之际,还出足踢飞了柯镇恶手中铁杖。
杨过见她掳劫二女,正是双手不得空闲,中门大开之际,果断跃起,往道姑身上抱去,叫道:“喂,大美人儿,你到我府上伤人捉人,也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太不讲理,快放下人来。”
道姑双手各抓着一个女孩,没提防这少年竟会张臂相抱,当即劲透掌心,轻轻一弹,将二女弹开数尺,随即一把抓住杨过后心。
正是危险之际,空中雕唳声急,双雕自远处飞回,又扑下袭击。
道姑左袖挥出,两枚银针急射而上。双雕先前已在这厉害之极的暗器下吃过苦头,忙振翅上飞,但银针去势劲急,双雕飞得虽快,银针却射得更快,双雕吓得高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两枚小小暗器迅速异常的破空而至,刚听到一点声息,暗器转瞬间划过长空,已将两枚银针分别打落。
道姑前去查看,也不知查看到了什么,竟转回身来扬起手掌,打算毙了两个小丫头的命。
就在此时,破空之声又至,一粒小石子向道姑后心疾飞而至。道姑忙回过拂尘,钢柄挥出,刚好打中石子,只见她浑身一抖,拂尘似要脱手。
道姑随手提起两个当中那形容更小的那个女孩,展开轻功,犹如疾风掠地,转瞬间奔了个无影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惊惧之色。
这时杨过才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泥土,只说“我瞧瞧去。”
“有什么好瞧的?这恶女人一脚踢死了你。”
杨过见那双雕女孩小瞧自己,暗忖莫不是这小丫头觉着自己没有武功便待自己毫不客气。他心底不虞,反而笑道:“你踢死我?不见得罢。”说着发足便向道姑去路急追。
女孩大喊:“蠢才!又不是说我要踢你。”
杨过只在背后遥遥听闻,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连自己是在暗讽她是个恶女人都听不出来,到底谁是那个蠢才呀?
他奔了一阵,忽听得远处有女声呼喝,当即循声追去。又奔出数十丈,听声辨向,该已到了呼叫之地,可是四下里却不见人影。一转头,只见地下明晃晃的撒着十几枚银针,针身镂刻花纹,打造得甚为精致。
杨过本就是觉得那道姑武功不俗,暗器也颇为厉害,对这银针窥视已久。此时得到一地的馈赠,连忙俯身一枚枚的拾起,握在左掌。
忽见银针旁一条大蜈蚣肚腹翻转,死在地下。低头细看,见地下蚂蚁死了不少,数步外尚有许多蚂蚁正在爬行。杨过拿一枚银针去拨弄几下,那几只蚂蚁兜了几个圈子,便即翻身僵毙,连试几只小虫都是如此。
杨过大喜,心想这些银针有毒,用处更大了,赶紧又多捡了几根。
突然左手麻麻的似乎不大灵便,他才猛然惊觉:“针上有毒!拿在手中,岂不危险?”忙张开手掌抛下银针,只见两张手掌心已全成黑色,左掌尤其深黑如墨。他心里害怕,伸手在大腿旁用力摩擦,但觉左臂麻木渐渐上升,片刻间便麻到臂弯。他幼时曾给毒蛇咬过,险些送命,当时受咬处附近就这般麻木不仁,知道凶险,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忽听背后一人说道:“小娃娃,知道厉害了罢?”这声音铿锵刺耳,似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
杨过急忙转身,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一人双手各持一块木块,撑在地下,头下脚上的倒立,双脚并拢,撑向天空。
他退开几步,叫道:“你……你是谁?”
那人双手在地下一撑,身子忽地拔起,一跃三尺,落在杨过的面前,说道:“我……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就好啦。”
见这人言行颠倒,似非常人,杨过疑心要被他害了性命,便不顾手掌的毒发足狂奔。
只听得身后笃、笃、笃的一声声响亮,回头望去,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原来那人以手为足,双手将硬木块拍在地下,倒转身子而行,竟快速无比,离自己背后已不过数尺。他转了几个方向,那怪人越逼越近,当下伸手发掌,想去推他,那知手臂麻木,早不听使唤,只急得他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怪人道:“你越东奔西跑,身上的毒越加发作得快。”
杨过福至心灵,见怪人话语中没有恶意,且对毒有所了解,连忙双膝跪倒,迭声大喊:“求公公救我性命。”
那怪人摇头道:“难救,难救!”
杨过忙道:“你本事这么大,定能救我。”
听得怪人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本事大?”
杨过见此法有戏,眼珠一转,心知要奉承他人得从他人身上具体说来,才更能让人深信不疑,竟拿了他本认为是怪异的倒转来夸赞怪人。
“你倒转了身子还跑得这么快,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
怪人哈哈大笑,声震林梢,叫道:“倒过身来,让我瞧瞧。”
杨过正急着救命,自然无不顺从,当下倒转身子,将头顶在地下,右手尚有知觉,牢牢的在旁撑住。
那怪人向他细看了几眼,皱眉沉吟。
杨过怕他不肯相救,求道:“好公公,你救救我。”
那怪人道:“好,救你不难,但你须得答允我一件事。”
杨过急切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公公,你要我答允什么事?”
怪人咧嘴一笑,道:“我正要你答允这件事。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
杨过心下迟疑,这怪人也忒精了吧,本以为替他做一件事便可以完结因果。若是应允他,这岂不是意味以后千件百件都没得完吗?
怪人见他犹豫,怒道:“好,你死你的罢!”说着双手一缩一挺,身子飞起,向旁跃开数尺。
杨过怕他远去,连忙翻身站起,追上几步,叫道:“公公,我答允啦,你不论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发个重誓来。”
杨过此时左臂麻木已延至肩头,心里越来越怕,只得发誓道:“公公如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恶毒,我一定听你的话。倘若不听,恶毒便又再回到我身上。”心想:“以后我永远不再去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我发这样一个誓,这怪人肯不肯算数?”斜眼瞧他时,却见他脸有喜色,显得甚为满意,杨过暗喜:“老家伙信了我啦。”
他却不知道他玩的文字游戏骗得过眼前的这个怪人,却骗不过冥冥之中的命运,发过的誓总有一天会以命运自己理解的方式降临到他的身上来。
怪人叫杨过要听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杨过叫他爸爸。杨过为了自己的性命最终还是认下了这个义父,到底在怪人手下学会了以逆行经脉逼毒的方式,只是他新学乍练,气息逆行有限,每日只能逼出少许,须得一月以上,方能驱尽毒性。
等杨过运完气,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练,明日我再教你新的法儿。咱们走罢。”
杨过一愕,道:“哪里去?”他还要回去找他媳妇呢。
怪人道:“你是我儿,爸爸去那里,儿子自然跟着去那里。”
正说到此处,空中忽然几声雕唳,两头大雕在半空飞掠而过。那怪人向双雕呆望,以手击额,皱眉苦苦思索,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登时脸色大变,叫道:“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他连跨得十来步,身子早在桑树林后隐没。
杨过眼馋这怪人的本领,又想回去找那女孩,两厢为难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连声大喊:“爸爸,爸爸!”只是待他随后赶去时,桑树林里早已不见怪人踪影。
杨过又绕过一株大柳树,循着来时的路回去,蓦觉脑后一阵疾风掠过,却是那对大雕从身后扑过,向前飞落。
柳树林后转出一男一女,双雕分别停在二人肩头。那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那女的看来不到三十岁,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在少年身上转了几眼,向那男子道:“你说这人像谁?”那男子向少年凝视半晌,道:“你说是像……”只说了四个字,却不接下去了。
杨过好奇的看着这两人,直觉他们并没有恶意,他们似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个故人,只是自己并不认识他们呀?
二人招呼双雕下来查看,看见双雕足上的伤口都吃了一惊。再细看伤口,虽只擦破一层油皮,但伤足肿得不止一倍,皮肉已在腐烂。
男人忽见那杨过左手全成黑色,惊道:“你也中了这毒?”女子抢过去拿起他手掌一看,忙捋高他衣袖,取出小刀割破他手腕,推挤毒血,只见手上流出来的血颜色鲜红。
杨过微微安心,看来逆行解毒的法子确是真的。
没有挤出毒血,女人从囊中取出一颗九花玉露丸,道:“嚼碎吞下。”
杨过接在手里,先自闻到一阵清香,知道这是药而不是毒,便随口谢了一声,放入口中嚼碎,但觉满嘴馨芳,甘美无比,一股清凉之气直透丹田。
女人又取两粒药丸,喂双雕各服一丸。男人沉思半晌,忽然张口长啸。杨过耳畔异声陡发,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啸声远远传送出去,只惊得雀鸟四下乱飞,身旁柳枝垂条震动不已。他一啸未已,第二啸跟着送出,啸上加啸,声音振荡重叠,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
第三下啸声又出时,女人也纵声长啸。男人的啸声雄壮宏大,女人的却清亮高昂。两人的啸声交织在一起,有如一只大鹏、一只小鸟并肩齐飞,越飞越高,小鸟始终不落于大鹏之后。
杨过心知这二人功力非凡,又见男人女人带着的双雕正是双雕女孩的那两只,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以及女孩跟二人的关系。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爹爹,妈妈!”,一老一小循着啸声奔到男人女人跟前。
那女孩投入女人怀里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杨过。杨过见她穿着淡绿色罗衣,颈中挂着串明珠,珠子各个都有人拇指头那么大,散发着莹莹珠光,整个人更似粉雕玉琢的玉娃娃了。
他不由得暗自心伤,她是声名显赫的武林豪侠郭靖与黄蓉的女儿,自然不会在意一个曾经与她一起对敌的无名小卒,毕竟他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穷小子。
就当杨过心伤之时,那女孩远远走开,竟又朝杨过招手,理所当然的命令道:“你去摘些花儿,编了花冠给我戴!”
杨过跟小伙伴们玩的时候,大家向来是以他为头,听从他的命令。今次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命令,他竟然也跟了她过去。杨过在女孩身边走着,比方才中毒将死跟在那个危险的怪人时还要紧张。不过他愈紧张面上却愈要装出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来,不肯被女孩小瞧了去。
“你手这么脏,身上还要脏,我不跟你玩。你摘的花儿也给你弄臭啦。”
还没去摘花,杨过中毒的左掌被小女孩瞧见,立马发作起来。
杨过自然知道自己中毒的手掌模样并不好看,甚至还有点恐怖,只是想着自己何曾这般迁就一人,乖顺的听从她的话叫走就走,结果还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大小姐拿自己当逗闷的小玩意儿,就像杨过当初指挥着自己的小跟班跑上跑下一样。
杨过只觉得被一个小女孩作弄,满腔怒火,冷然道:“谁爱跟你玩了?”大踏步便走。
身后郭靖叫道:“小兄弟,别忙走。你身上余毒未去,发作出来可了不得。”
杨过本就气愤给那小女孩小瞧,更为她的嫌恶刺痛了心,当下昂首直行,对郭靖的叫喊只如不闻。
郭靖抢步上前,说道:“你怎么中了毒?我们给你治了,再走不迟。”
杨过道:“我又不识得你,关你什么事?”足下加快,想从郭靖身旁穿过。
郭靖又道:“小兄弟,你姓什么?”
杨过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偏被郭靖屡次阻拦,便向他白了一眼,侧过身子,意欲急冲而过。
因着女孩,杨过是恨上了女孩全家。如果不是有郭靖、黄蓉这样的名声显赫的父母,这女孩会养得这样骄纵,还会敢对他呼来喝去没有半分好脸色吗?
杨过打定了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郭靖黄蓉女儿的主意,岂料郭靖会翻掌将他扣下。
杨过几下挣不脱,因着恨女儿,更恨上了她父亲将自己硬留在这里丢脸。他左手出拳,重重打在郭靖腹上。郭靖微微一笑,也不理会。杨过想缩回手臂再打,哪知拳头深陷在他小腹之中,竟然拔不出来。他小脸胀得通红,用力后拔,只拔得手臂发疼,却始终挣不脱他小腹的吸力。
郭靖笑道:“你跟我说你姓什么,我就放你。”
杨过手头占不到便宜,便故意占口头便宜道:“我姓倪,名字叫作牢子,你快放我。”郭靖听了露出失望神色,腹肌松开。杨过拳头脱缚,望着郭靖,心道:“你本事好大,你老子不及乖儿子。”
黄蓉笑道:“小兄弟,你想做我丈夫的老子,可不成了我的公公吗?”左手挥出,已按住杨过的右肩。杨过觉到按来的力道甚为强劲,忙运力相抗。谁知黄蓉手上劲力忽松,杨过不由自主的向前俯跌,砰的一声,额头重重撞在地下。
那女孩拍手大笑。
杨过怒极,跳起身来,满身尘土,退后几步,正要污言秽语的骂人,黄蓉已抢上前去,双手按住他肩头,凝视着他双眼,缓缓的道:“你姓杨名过,你妈妈姓穆,是不是?”
自己姓名、家世突然为黄蓉说了出来,杨过不由得惊骇无比,胸间气血上涌,手上毒气突然回冲,脑中一阵胡涂,登时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