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共鸣站投入使用的第三个月，X刚把焊枪摔在了操作台上。
火星溅到田嫕手背上，烫出个小红点。他没抬头，盯着屏幕上紊乱的数据流，声音像淬了冰：“说了多少遍，‘情绪容错模块’不能加动态阈值！你这是拿用户的神经信号当试验品，烧了接口谁负责？”
田嫕没躲，用指腹蹭了蹭红痕——这手法像极了小时候，X刚摔了他的模型，他就默默捡起碎片，等哥哥气消了再递过去。“上周有个用户反馈，他跟妹妹吵架后，‘回声’识别成‘敌意’，自动切断了连接。动态阈值能让接口‘多等一秒’，说不定就能分清‘吵架’和‘在乎’。”
“多等一秒就是漏洞！”X刚猛地起身，后腰撞到工具箱，螺丝刀滚了一地。他弯腰去捡，动作却顿住了——工具箱最底层，压着块褪色的软尺，是田嫕十岁那年用攒的零花钱买的，当时他非要用软尺量芯片尺寸，被X刚骂“胡闹”，却偷偷在尺子背面刻了“哥的脾气像烙铁，我得做软尺”。
田嫕也看见了那把软尺。空气里的火药味突然淡了些，他轻声说：“爸修收音机时，总说‘烙铁烫了手，才知道该用多大劲’。你的脾气是急，但每次急完，都会把我的方案改得更稳——就像那次你骂我加‘情绪误差’，转头就偷偷留了接口。”
X刚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抓起焊枪转身去调参数。田嫕看着他绷紧的后背，突然笑了——哥哥的坏脾气，从来都带着“保护色”：怕技术出问题伤了人，怕他太冒进栽跟头，就像小时候爬树，X刚总骂他“逞能”，却在他脚下垫了三层厚纸板。
这时，林默闯进来，手里的平板屏幕闪着红光：“西区的‘旧叙事污染’复发了！有批被修复的兄弟记忆，突然又变成了‘完美镜像’，用户反馈说‘感觉像被人掐着脖子说话’！”
X刚的动作猛地停住。田嫕凑过去看平板，瞳孔骤缩——被污染的记忆里，有段是他们自己的：十二岁埋“时光胶囊”时，X刚把铁钥匙扔在地上，说“跟你合作准没好事”，而真实画面里，哥哥是笑着把钥匙塞给他的，说“你保管，比我靠谱”。
“是‘反叙事病毒’。”X刚的指节捏得发白，坏脾气突然变成了狠劲，“叙事核心的残余势力搞的鬼，它们怕‘回声’的容错模块成熟，就用最原始的‘情绪对立’来污染数据。”
田嫕突然抓起那把软尺，在屏幕上比画：“你看这污染轨迹，像不像你上次焊坏的电路板纹路？都是从‘最亲近的关系’下手，因为知道这里最容易‘疼’。”
X刚盯着屏幕，突然抓起焊枪，在操作台上画出新的电路图：“那就让‘回声’学会‘疼’。给容错模块加‘兄弟协议’的神经锚点——用我发脾气时的脑电波当‘预警信号’，一旦检测到类似的‘急躁波动’，自动触发你的‘软尺算法’。”
“你的意思是……”田嫕眼睛亮了，“让接口知道‘坏脾气背后可能藏着关心’？”
“少废话，接线！”X刚的语气依旧冲，却把最复杂的核心线路推给了田嫕——那是他惯常的信任：难的部分，交给弟弟最放心。
两个小时后，新模块上线。被污染的记忆开始修复，十二岁的X刚重新笑着把钥匙递过来，嘴里还在嘟囔“别弄丢了，不然揍你”。西区的用户反馈涌进来：“刚才跟哥哥吵得凶，‘回声’没切断连接，反而弹出句‘他好像在担心你’——果然，他转身就去给我买创可贴了。”
田嫕看着数据曲线，突然用软尺敲了敲X刚的胳膊：“喂，烙铁先生，你的‘坏脾气脑电波’被接口收录成‘保护信号’了，以后想发脾气都得小心点，会被看穿的。”
X刚低头焊着线路，耳尖却有点红：“少贫。下批模块测试，你去现场盯着，出一点错……”
“出一点错你就骂我，但半夜会偷偷改好，对吧？”田嫕接话，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操作台的灯光映着两人的影子，一个急着往前冲，一个慢慢往后拉，却始终踩着同一条线。窗外，“叙事广场”上有人在用“回声”分享故事：“我哥脾气坏得像炮仗，却在我生病时守了三天三夜——原来坏脾气的回声，也能暖得人想哭。”
X刚突然放下焊枪，从抽屉里摸出个小盒子，扔给田嫕。里面是枚新的烙铁头，磨得很光滑，柄上刻着行小字：“软尺得有烙铁护着，才不会断。”
田嫕捏着烙铁头，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兄弟俩就像烙铁和软尺，一个管‘严’，一个管‘柔’，才能把技术的‘边’敲得又直又暖。”
远处的云层里，似乎又有数据流在涌动，但这次，X刚和田嫕都没抬头。
反正烙铁会烫，软尺会柔，再难的坎，一个敲，一个垫，总能过去。
就像他们一直以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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