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接下来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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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一种……缺乏。缺乏颜色,缺乏形状,缺乏声音,缺乏一切感官输入。连“我”这个概念,都变得稀薄,仿佛随时会溶解在这片虚无里。
没有时间感。可能过了一秒,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第一个“信号”闯了进来。
不是光,也不是声音。是一种……指令。直接烙印在意识底层。
【初始化感知模块……载入基础时空坐标……】
冰冷的,毫无波澜的信息流。紧接着,粗糙的感官信号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
触觉: 坚硬,冰凉,平滑。是……桌面?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触摸到的是一种类似木材的纹理,但过于均匀,缺乏自然木材的温润变化。
视觉: 光线刺入。不是自然的阳光,是某种均匀、明亮的顶光源。视野里先是模糊的光斑,然后快速聚焦。一个房间。很大,很空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柔和的、毫无细节的白光,像巨大的灯箱,取代了天空。房间内的陈设简约到极致,一张巨大的书桌,我正坐在桌前,一把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一个占据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但书名模糊不清。远处有一扇门,看起来厚重。
听觉: 绝对的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微弱得几乎不存在。那曾经折磨我的低沉嗡鸣,消失了。但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悸。
嗅觉/味觉: 空气洁净得过分,没有任何气味。嘴里有一种……寡淡的、类似蒸馏水的味道。
我“存在”了。
在一个新的地方。
记忆像受损的硬盘,读取缓慢,且伴有大量坏道。我记得……一个顶层公寓?一个管家?一支黄铜钢笔?还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和刺入眼眶的……
胃部一阵生理性的痉挛。但那感觉很快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压制。
我低下头。
书桌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空白的文档,光标在左上角规律地闪烁。文档的名称是:《未命名》。
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一个皮质备忘录,和一支……笔。
不是黄铜钢笔。是一支普通的、黑色的中性笔。
我伸出手,拿起那支中性笔。很轻,塑料质感。我试图拧开笔杆,但它是一体式的。我用力攥紧,掌心传来塑料坚硬的触感,但没有丝毫“锚点”的感觉。
这不是我的笔。
那……“我的笔”在哪里?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另一个更强烈的、如同底层代码般的指令覆盖。
【核心任务:完成故事结局。优先级:最高。】
完成故事结局……
我看向空白的文档。写什么?
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一个关于欺骗与背叛的悬疑故事……主角站在命运的悬崖边……
不,不对。
更清晰的“记忆”涌了上来:一个作家,被困在豪华公寓,发现异常,挣扎,最终……
那是……“林-734”的故事。
我是谁?
我是林。
一个需要完成故事结局的作家。
我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有些生涩,像是刚学会——然后把手放在键盘上。
手指落下。
敲下的第一个词,不是任何故事的开头,而是一个问句,带着我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驱动:
“这是哪里?”
光标向右移动了一格。
然后,几乎是同时,在那一行字的下面,文档自动跳出了新的文字。依旧是标准的宋体:
“你的工作室。专注于你的创作。”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又来了。
文本……在回应我。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手指僵硬。
“你是谁?”我又敲下一行字。
文档沉默着。光标在“创作。”后面冷漠地闪烁。
我转而拿起那支黑色的中性笔,翻开了皮质备忘录。第一页是空白的。我用力在上面写下:
“文本在自动回应。情况异常。”
墨迹清晰。
我盯着这行自己写下的字,等待。几秒钟过去,没有任何变化。备忘录没有出现新的笔迹。
这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
哪个上次?
记忆混乱不堪。顶层公寓的记忆和此刻的体验交织碰撞,带来一阵眩晕。
我强迫自己冷静,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那个“核心任务”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存在着。
完成故事结局。
如果我……不写呢?
这个叛逆的念头刚一出现,一种细微但明确的不适感便开始在体内弥漫。不是疼痛,更像是一种……系统错误的警告?一种存在根基被动摇的失衡感。
我尝试抵抗,将双手从键盘上拿开,靠在椅背上,环顾这个新的“工作室”。
窗外的白光恒定不变,看不出时间流逝。房间里的空气始终保持同样的温度和湿度。书架上的书,我努力想看清最近一排的书名,但那些字母像是蒙着一层雾,无论如何也聚焦不了。
太“干净”了。干净得不真实。
就像……一个刚刚搭建好,还没来得及填充细节的舞台。
而我是舞台上唯一的演员,被无形的脚本和导演约束着。
“导演”是谁?
李斯特?还是……别的什么?
我重新坐直,手指放回键盘。那种不适感随着我准备“服从任务”的动作,悄然减弱了。
好。我写。
但我不会写你们想要的东西。
我开始敲击键盘,不是写那个悬疑故事的结局,而是记录:
“我被转移到一个新的空间,被称为‘工作室’。窗外是白光,无法判断外部环境。文本会自动回应特定问题。记忆存在混乱和缺失。核心指令是完成故事结局。”
我写下了我的观察,我的怀疑。
当我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文档下方,再次自动浮现出文字:
“无关的记录会分散你的注意力。请专注于核心任务。”
这一次,带着一丝微妙的“催促”意味。
我无视它,继续在文档里写:“之前的经历是什么?那个顶层公寓?那个‘林-734’?”
文档沉默了片刻。
然后,新的文字出现,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解释”:
“那是上一个创作阶段的模拟环境测试数据,用于优化你的当前状态。已被归档。无需关注。”
模拟环境?测试数据?归档?
所以,那场血腥的、令人崩溃的经历,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组……“数据”?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如果那是数据,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当前载入的故事背景是什么?我需要完成哪个故事的结局?”我尝试询问更具体的信息。
这一次,文档的回答更快,也更冰冷:
“背景已设定。故事需由你独立创作完成。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协议……“沉浸式写作协议”……
记忆的碎片似乎拼接上了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雾。
我靠在椅子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灵魂层面的倦怠。像一个被反复擦拭、重写的磁盘,开始出现不可逆的损耗。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皮质备忘录上。上面只有我刚刚写下的那一行字。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菌类,悄然浮现。
如果文档可以被“他们”操控,那这个实体的备忘录呢?如果……我不在文档里写,只在备忘录上写呢?
我拿起中性笔,在“文本在自动回应。情况异常。”下面,飞快地写道:
“他们在通过文档监视和引导。备忘录可能是独立的。尝试只在这里记录。”
写完后,我紧紧盯着纸面。
一秒,两秒……
纸页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我新鲜的墨迹,在均匀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
“嘀。”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从门口传来。
我猛地抬头。
那扇厚重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