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信王府门前已是车马肃立。数十名护卫盔明甲亮,沉默地立于两侧,透出一股与春日暖意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沈清辞与沈清韵在侍女的簇拥下走出府门。沈清辞一身淡青色素罗裙,发髻高绾,只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简洁利落,眉宇间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沉静。
沈清韵则穿着她最爱的鹅黄骑装,腰间束着银丝带,显得娇俏灵动,只是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里,此刻也盛满了离愁。
信王沈擎身着常服,负手站与阶上。
他目光扫过准备妥当的车队,最终落在两个女儿身上。
沈擎眼神复杂,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叮嘱:“路上一切听周统领安排,莫要任性,平安抵达京城最为紧要。”
“女儿谨记父王教诲。”沈清辞敛衽行礼。
沈清韵却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父亲的衣袖,眼圈微红:“父王,您……您要保重身体。等太后寿宴一过,我们就尽快回来。”
沈擎看着小女儿,坚毅的面容柔和了些许,他抬手,似乎想如她们幼时那般摸摸她的头,手至半空却转而拍了拍她的肩。“嗯,为父省得。去吧,莫误了时辰。”
姐妹二人再次盈盈一拜,转身上了马车。
车辙辚辚,启程离府,并未直接出城,而是绕向城南的官道。行不过数里,便见一座青石垒砌的孤亭立于道旁山坡之上,那是檩州官道上著名的“望归亭”。
马车在亭下停住。沈清辞与沈清韵下车,在侍从的护卫下走上山坡。
亭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早已等候在此。正是才辞别不久的信王沈擎。
他抄了近路,先一步在此等候。
“父王!”沈清韵惊喜地唤了一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沈清辞亦是鼻尖一酸,快步上前。她这才明白,父亲不愿在王府门前流露过多情感,并非不疼惜她们,而是要将这最后的告别,留在这更私密、更能望见她们远去之路的地方。
沈擎让二人坐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两枚用红线系着的玄色铁牌,仅有铜钱大小,上面刻着繁杂的云纹,中间是一个小小的“信”字。
“这是为父的亲卫令符,见她如见为父。”
沈擎将铁牌分别放于两个女儿手中:“贴身收好,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示人……关键时刻能排上用场。”
这已不是寻常的护身符,而是代表着信王权柄的信物。姐妹二人握紧手中微凉的铁牌,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多谢父王。”
沈擎看着两个女儿,还是忍不住嘱托道:“清辞,你性子沉稳,凡事多看多想,京中人心复杂,勿轻信,也勿怯懦。信王府的女儿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是,父王。”
沈擎又转头看向沈清韵:“清韵,你要收一收你的性子,京城不比檩州,规矩多,眼睛也多。”
“父王,我记下了。”沈清韵郑重点头。
远处,护卫统领周啸天策马而来,在坡下勒住马缰,抱拳示意时辰已到。
沈擎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走吧。”
沈清辞与沈清韵再次深深拜别,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望归亭。
马车重新启动,沿着官道向北而行,渐行渐远。
沈清韵忍不住推开车窗,回身望去。只见那孤寂的亭子里,他的身影依旧挺立如松,久久不曾离去,直至化作天地间一个模糊的黑点。
春风穿过车窗,带来檩州熟悉的暖意与花香,却再也吹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离愁与对前路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