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看着她自然而然地享受甜品，又自然而然地祝愿他自杀成功，这种极致的矛盾让他心脏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搅动了。
他端起那杯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间变得异常复杂的眼神。
“顾小姐似乎对我的……‘事业’，很支持？”
他重新挂上笑容，试探着问，刻意忽略了关于“人间失格”作为书籍的诡异话题。
“当然，”顾湮回答得毫不犹豫，又挖了一勺冰淇淋，
“死亡是终极的自由。我羡慕所有能达成这一目标的人。”
她指了指自己，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懊恼，
“不像我，被困在这具无用的躯壳里。”
无用？
太宰治的视线掠过她周身那层即便在室内也仿佛存在的、隔绝了一切潜在危险的无形力场。
这如果叫无用，那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大概都是废铁了。
“顾小姐的力量，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他啜饮着热水，状似无意地说道，试图将话题引向她的能力。
“梦寐以求？”
顾湮终于将目光完全聚焦在他脸上，那眼神清澈得残忍，
“用来做什么？争斗？杀戮？保护？还是……延续这无意义的生命？”
她摇了摇头，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止我获得安宁。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吗？”
她的话语里没有炫耀，没有自怜，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冷酷的论断。
太宰治沉默了。他见过太多追求力量的人，为了野心，为了守护，为了复仇……
但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憎恶着自己拥有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只因它阻碍了她拥抱死亡。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走的悖论。
他看着她再次专注于眼前的甜品，侧脸在餐厅柔和的光线下，苍白得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瓷器，脆弱，却又因那身力量而坚不可摧。
有趣。
太有趣了。
他心中的探究欲如同野火般蔓延。他想知道，在这样的绝境中，她会走向何方？
这具渴望生存的身体，和这个渴望死亡的灵魂，最终谁会获胜？
还有她口中那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这一切，都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顾湮小姐，”太宰治放下水杯，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轻快，却带着更深的目的性，
“既然你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我又恰好……对你和你的世界非常感兴趣。或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听起来真诚又随意。
顾湮吃完最后一口巴菲，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随便。”
她站起身，拿出那张黑卡递给侍者，然后看向太宰治，眼神依旧平淡，
“如果你觉得和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做朋友有意思的话。”
结完账，她率先向外走去。
太宰治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随时可能消失吗？
不，在彻底弄清楚你身上的谜团，亲眼见证你那矛盾的终局，以及……弄明白你那句“人间失格”到底意味着什么之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