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督军府的校场便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踏地的闷响。
宋停云一身利落的蓝色训练服,袖口紧紧收着,站在场边,身姿挺拔如青松。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眼下淡淡的青黑,昭示着昨夜并未安眠。他看着场中那个歪歪扭扭坐在马背上,一脸不情愿的宋栖羽,眼神平静无波。
“腰挺直,重心下沉,脚后跟向下。”宋停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清晨的空气,落在宋栖羽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宋栖羽嘟着嘴,试图按照哥哥说的调整姿势,身下的枣红马却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让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抓住缰绳。
“哥,这马它不听我话……”宋栖羽抱怨道,声音里带着委屈。他向来对这些需要严格纪律和吃苦的训练提不起兴趣。
宋停云没理会他的抱怨,走上前,一手稳住马头,另一只手“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宋栖羽的后腰上。“这里,塌了。”
力道不重,却让宋栖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驭马不是靠蛮力,是靠这里,”宋停云点了点自己的小腿和腰腹,“还有这里。”他点了点太阳穴,“感知它,引导它。”
他言语简洁,示范精准。亲自上马,为宋栖羽演示如何控缰、如何用身体语言与马匹沟通。阳光下,他驾驭着那匹同样高大的黑马,人与马仿佛融为一体,每一个起落都充满了力量与韵律感,看得宋栖羽有些发愣。
他哥哥认真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帅。
演示完毕,宋停云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旁边的马夫,目光重新落回宋栖羽身上:“照做。”
宋栖羽苦着脸,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哥哥刚才的动作,磕磕绊绊地尝试起来。
一个时辰的马术训练,对宋栖羽而言简直是煎熬。他浑身像是散了架,尤其是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反观宋停云,除了额角渗出些许细汗,呼吸都未见丝毫紊乱。
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宋栖羽几乎是滚下马背的,龇牙咧嘴地站在原地,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宋停云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下午文化课,别迟到。”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打算离开。
“哥!”宋栖羽连忙喊住他,一瘸一拐地凑近,脸上又堆起那种熟悉的、带着点讨好和狡黠的笑,“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下午上完课,咱们溜出去喝杏仁酪吧?就城南新开那家!我请客!”
宋停云脚步一顿,侧头看他。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看着弟弟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又想起昨夜那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的冰糖,以及自己眼下这该死的黑眼圈。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宋栖羽以为又要被拒绝的时候,却听到他哥用那惯常清冷的嗓音,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
“看你下午表现。”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演武厅走去,那里还有枪械训练等着他。
宋栖羽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腿上的酸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哥!你放心!我下午一定好好听课!”他冲着那蓝色的背影喊道,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宋停云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随意地挥了下手,示意听到了。
走向演武厅的路上,宋停云下意识地摸了摸军装上衣口袋。那里,放着昨夜那颗冰糖剥下的、被他无意间攥紧又抚平的糖纸。
他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烦人精弟弟,大概是他按部就班、责任沉重的生命里,最不可预测,却也最无法割舍的一抹亮色和……麻烦。
而下午的杏仁酪,他想,或许……可以去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