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白色天花板晃得他太阳穴发紧。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温水，杯壁的水珠正沿着杯身往下滑，在木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醒了？”护士推门进来，蓝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该吃药了。”
她递来的白色药板上有三颗药片，两颗椭圆，一颗正圆。陈冬接过水杯吞下药，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时，他突然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护士整理床尾记录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你上周车祸住院，轻微脑震荡，还有些记忆紊乱。医生说慢慢会恢复的。”
病房是单人的，窗外种着棵老樟树，枝叶繁茂得快遮住半扇窗户。陈冬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时，正好看见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楼下，背对着他打电话。那背影很熟悉，像极了他失踪三年的弟弟陈夏。
“护士！”他猛地回头，病房里却空无一人，只有门把手上挂着的“请勿打扰”牌轻轻晃动。
接下来的几天，陈冬总在固定时间看到那个男人。有时在楼下踱步，有时靠在樟树树干上抽烟，每次他想细看，对方就会转身走进医院的拐角。他问过值班护士，对方却说监控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产生幻觉了。”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多休息，按时吃药，别想太多。”
这天晚上，陈冬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身靠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树影斑驳的图案。这时，他听见衣柜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衣柜是嵌在墙里的，深褐色木质门板，表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陈冬屏住呼吸，伸手慢慢拉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病号服，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他松了口气，正要关门，目光突然被柜壁上的刻痕吸引。那是几道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别吃他们的药”“他在骗你”“这不是医院”。
最后一道刻痕还很新，边缘的木屑没来得及掉，仿佛刚刻上去不久。陈冬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摸出手机想拍照留存，屏幕却漆黑一片，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
第二天清晨，护士送药时，陈冬盯着她的眼睛问：“这衣柜是谁用的？”
“一直是空的。”护士把水杯放在他面前，语气和昨天一模一样，“这病房自从建成，就没住过第二个病人。”
陈冬没接药，手指指向柜壁的刻痕：“那上面的字怎么解释？”
护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字？柜壁很干净啊。”
陈冬猛地起身冲到衣柜前，柜门敞开着，原本刻满字迹的柜壁光滑如新，连一点划痕都没有。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抚摸着木质表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冷。
“你还好吗？”护士走过来扶他，指尖的温度低得异常，“要不要叫医生来？”
“不用。”陈冬甩开她的手，踉跄着退回床边，“药我会吃的。”
他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一片樟树叶。而那棵老樟树，明明距离病房还有十几米远。
当天下午，陈冬假装睡着，听见护士和医生在门外说话。
“他还是发现了。”是医生的声音。
“要不要加大剂量？上次那个就是发现刻痕后开始反抗的。”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再等等，观察一下。毕竟找到匹配的‘容器’不容易。”
脚步声渐远后，陈冬睁开眼，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想起弟弟失踪前，曾给过他一个银色吊坠，说里面有重要的东西。他摸了摸脖子，吊坠还在，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勇气。
深夜，陈冬趁走廊没人，悄悄溜出病房。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墙上的时钟指针停在三点十分，却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声响。他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走，每一层的布局都一模一样，连病房门上的编号都没变化。
走到三楼时，他听见一间病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弟弟在说话。陈冬推开门，看见那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正坐在病床边，背对着他。
“哥。”男人转过身，果然是陈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潭死水，“你终于下来了。”
“你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冬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却发现对方的皮肤冰冷僵硬，像是没有温度的石头。
陈夏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板：“你吃的药，会慢慢洗掉你的记忆。他们需要的不是病人，是‘容器’。”
“谁？谁需要容器？”
陈夏刚要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士和医生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的眼神和陈夏一样，空洞得没有丝毫生气。
“看来没必要再等了。”医生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把他带进去吧。”
陈冬转身想跑，却被两个男人抓住胳膊。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他挣扎着回头，看见陈夏坐在病床上，慢慢拿起桌上的药片放进嘴里，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把陈冬推进一间陌生的房间。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正中央放着一张病床，床头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杂乱的波纹。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全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陈冬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医生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针管，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三年前，你的弟弟自愿成为第一个‘容器’，但他的意识太顽强，撑不了多久。而你，是我们找到的最匹配的替代品。”
“什么容器？”
“记忆容器。”护士走过来，摘掉了脸上的口罩，她的脸和墙上某张照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样，“我们的意识会慢慢取代你们的，就像现在的陈夏，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弟弟了。”
陈冬突然想起吊坠，他猛地扯下来打开，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别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他们会模仿你的记忆，你的习惯，甚至你的笔迹。如果看到陈夏，别靠近他——那是第一个‘我’。”
纸条的背面还有一行新写的字，墨迹未干：“药片是抑制剂，停药后会想起一切。但你逃不掉的，这里的每一个‘病人’，都是不同阶段的你。”
这时，陈冬看见房间角落的衣柜门慢慢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病号服，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那人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救救我。”
医生把针管扎进他的胳膊，淡黄色液体缓缓推入血管。陈冬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自己被扶到病床上，看见医生拿起他的手，在空白的病历本上签下“陈冬”的名字，笔迹和他自己的分毫不差。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医生对护士说：“这个的意识很清醒，先喂他吃药，等下周‘新的’送进来，再进行替换。”
不知过了多久，陈冬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白色天花板晃得他太阳穴发紧。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温水，杯壁的水珠正沿着杯身往下滑，在木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醒了？”护士推门进来，蓝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该吃药了。”
她递来的白色药板上有三颗药片，两颗椭圆，一颗正圆。陈冬接过水杯吞下药，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时，他突然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护士整理床尾记录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你上周车祸住院，轻微脑震荡，还有些记忆紊乱。医生说慢慢会恢复的。”
病房是单人的，窗外种着棵老樟树，枝叶繁茂得快遮住半扇窗户。陈冬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时，正好看见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楼下，背对着他打电话。那背影很熟悉，像极了他失踪三年的弟弟陈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