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伞面上像鞭子抽打,我攥着伞柄的手指关节发白。高跟鞋陷进泥泞里又拔出来,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吸力。路灯忽闪,霓虹灯牌上的"城南医院"四个字只剩半截亮着,像被撕开的伤口。
钥匙扣硌着掌心,那道血渍已经干了,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手机还在响,是房东的未接来电。我把手机塞进包里,听见梧桐树沙沙作响。十七岁校庆那天,周沉抱着汽水从树影里走出来,汗珠顺着喉结往下滚。他总是把易拉罐捏变形,咔嚓一声,就像现在我的心跳声。
铁门锈得厉害,推上去时吱呀声惊飞一群乌鸦。霉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我捂住嘴蹲下身,裙角勾住生锈钉子。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吊瓶碰在输液架上。我屏住呼吸数到三,拖着湿透的裙摆往前挪。
走廊墙皮剥落,露出孩童涂鸦的笑脸符号。碎玻璃上映着带血掌印,五个手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我贴着墙根走,听见脚步声从三层传来。安全通道指示灯忽明忽暗,绿色荧光里映出两个模糊身影。
"你倒是守信用。"男人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把钥匙扣交出来。"
我后背紧贴着墙,听见周沉虚弱的喘息。塑料管在地上拖动,像蛇在游走。
"临床试验的记录呢?"另一个声音问。
"烧了。"周沉说话带着气音,"全在我脑子里。"
金属刮擦声刺得耳膜生疼,我从包里摸到打火机。那是上周周沉塞给我的,说怕我晚上回家害怕。火苗窜起瞬间,我看见病房门缝透出的影子——三个男人围着他坐,苏南的红指甲搭在桌沿。
"林晚来了。"角落突然响起她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房门猛地拉开,穿黑夹克的男人拽住我手腕往里拖。周沉躺在病床上,手臂缠着输液管,针头扎在青紫的静脉上。床头柜摆着个玻璃瓶,褐色液体晃动着,和那天苏南带来的汤颜色一模一样。
"你闺蜜可比你识时务多了。"男人弹了弹烟灰,"上周就帮我们拿到了你的住址。"
我盯着苏南,她涂着口红的嘴角翘起来:"别这样看我,他们给了我弟做手术的机会。"
周沉睫毛颤动,像要说什么。穿金链子的男人揪住他头发往上提:"药呢?"
"地下室..."周沉喘着气,"密码是你妈生日。"
男人愣了两秒,爆发出大笑:"小子,你还真敢编。"他抓起玻璃瓶砸向墙壁,褐色液体溅在窗帘上。我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和那天苏南袖口的一模一样。
"你们父亲都是酒鬼。"苏南突然说,"周沉爸拿皮带抽他,你爸喝醉了摔下楼。人都一样,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咬破嘴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钥匙扣硌着掌心,我往前跨了一步。穿黑夹克的男人伸手要拦,我举起打火机:"谁过来我就点火。"
"你以为这是汽油?"金链子男人狞笑,"这可是高浓度麻醉剂。"
周沉突然扯断输液管,褐色液体喷在他裤子上。我撞翻椅子往窗边跑,听见玻璃碎裂声。周沉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子弹擦着他后背打在墙上。
"快走..."他气息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手摸索着我口袋,"糖..."
我想起床头柜那颗融化的糖,包装纸已经皱成一团。我把糖塞进他唇间:"你说过请我吃糖的。"
"下次..."他抓住我手腕,指尖还带着温度,"一定..."
我摸到裤袋里的打火机,火星溅在窗帘上瞬间,看见苏南惊慌的脸。火苗窜起时,周沉把我推出窗外。瓦砾坠落的轰鸣声中,有人拽住我后领往斜坡滚去。回头望去,整栋建筑吞没在火光里。
掌心半枚钥匙扣沾满血渍,银色表面映着警笛闪烁的蓝光。潮湿空气里,我还能感觉到他最后握住我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