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之海的凶险仍让人心有余悸,光幕上的画面却已悄然流转,从那片无形的战场,重新聚焦于月球背面那荒凉阴影下的具体人影。这一次,一些细微的动作与神态,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特定观者的心中掀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
〖月球背面,维克特利圣枪维持的简易遮蔽力场内,朝仓陆(捷德)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又一次成功将体内躁动不安的贝利亚因子压制下去,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艰苦的内战。他长长地、带着疲惫与一丝解脱地吁出一口气,这个动作让他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紧接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作战服的手腕部位,擦了擦额头上其实并不存在的冷汗。这个带着点孩子气的、与周围残酷环境和其略显成熟外表不甚协调的动作,清晰地被光幕捕捉放大。〗
观影空间内,朝仓锤,这位失去了养子多年,一直将悲痛深埋心底的老人,在看到这个动作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光幕中那个青年的脸。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二十多年前,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在他笨拙地喂完奶,轻轻拍出奶嗝后,也曾露出过类似满足又带着点小小倔强的表情,然后用那软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小额头……
“不可能……怎么会……”朝仓锤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混乱。那个孩子,他亲眼确认早已夭折,那份刻骨铭心的痛苦伴随了他几十年。可屏幕中这个名叫朝仓陆的青年,那眉宇间的轮廓,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态,为何会与记忆深处那个短暂停留过的孩子如此相似?这跨越了生死与漫长时光的“既视感”,带来的是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希望与恐惧交织的情绪。
〖“小陆,感觉怎么样?”凑活海关切地问道,递过去一小块能量补给块。〗
〖“啊,没事了,暂时压制住了。”小陆接过补给块,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想让同伴担心的坚韧。他咬了一口补给块,慢慢地咀嚼着,眼神望向力场外漆黑的宇宙,那侧脸的线条和微微抿起的嘴唇,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感。〗
这坚韧的神态,再次与朝仓锤记忆中,那个生病时即使不舒服也只是小声哼唧、很少哭闹的婴儿形象隐隐重叠。老人的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内心的波澜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个青年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光幕的画面再次切换,将视角拉回了地球,那个看管森严的基地隔离室。
〖地球基地,隔离室外。诸星真(赛罗)依旧抱着臂靠在墙上,但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不耐地四处游移,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探究,透过单向玻璃,落在室内那个银发身影上。〗
〖隔离室内,礼堂光维持着抱膝靠坐的姿势,仿佛亘古不变。然而,他并非完全静止。他那垂落在身侧、被银色长发半遮住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缓慢而规律地画着某种抽象的、重复的线条和几何图形。那动作极其轻微,若非长时间专注观察,绝难发现。〗
〖玻璃外,诸星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那细微的手指动作,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悄然浮上心头。这种固执的、仿佛在绝境中依旧不肯放弃思考、不肯停止计算和规划的劲儿……他一定在哪里见过!不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的那种感觉,而是一种更接近于……面对某个难缠又值得尊敬的对手时,那种混合着烦躁、警惕和一丝丝……欣赏?〗
“这家伙……”诸星真无意识地低语出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讨厌的固执劲儿。”
这声低语透过光幕,清晰地传到了观影空间。赛文奥特曼若有所思地看向光幕中的儿子,又看了看隔离室里那个看似空洞麻木的礼堂光。他了解赛罗,能让赛罗产生这种“既视感”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赛罗似乎有所察觉。”佐菲奥特曼沉声道。
“不仅仅是察觉,”初代奥特曼补充,“更像是一种……潜意识的共鸣。或许,在他们的时间线里,赛罗与这个叫礼堂光的年轻人,有着我们尚不知晓的深刻交集。”
光之国的其他奥特兄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让他们对礼堂光这个关键人物的评估,又多了一层复杂的考量。
而在地球方面,XIG和我梦、藤宫等人,则更关注礼堂光那无意识画出的图案。
“他在计算什么?”我梦凝神细看,“这些线条的规律性很强,不像随手的涂鸦。是在模拟能量流动?还是在记忆基地的结构?”
“或者,是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沟通密码?”藤宫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观影空间内,两种不同的“既视感”在悄然发酵。朝仓锤因那跨越生死的熟悉感而心潮翻涌,几乎要老泪纵横;诸星真(以及透过他看到这一幕的奥特兄弟们)则因那似曾相识的“固执”而陷入深思,对礼堂光的身份和目的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这些细微的观察与情感的触动,如同拼图的一角,正在一点点拼凑起这些未来战士们更为立体的形象,也将他们与这个“过去”的世界,更紧密地联系了起来。血缘的呼唤,战士的直觉,都在无声地指向一个事实——这些孩子,与他们,绝非毫无关联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