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画得一般”，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在林未晞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物理课上的电磁场仿佛变成了江序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黑眸，化学方程式也扭曲成了他趴在桌上睡觉的背影。
她不敢再往旁边看，连整理书本的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那位仿佛在自家卧室补觉的同桌。
直到午休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冲向食堂。江序也终于动了，他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看也没看林未晞一眼，径直离开了教室。
林未晞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从书包里拿出早上准备好的饭盒，打算就在教室里解决午餐。
就在她打开饭盒的瞬间，目光却被江序桌肚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盒全新的、未拆封的创可贴。
透明的塑料外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创可贴。
林未晞愣住了。
江序……会用这种可爱风格的东西？这与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实在格格不入。
这个发现，像是在她对他“坏学生”的固有印象上，轻轻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林未晞正埋头刷题，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去，看见江序正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甩着右手。
他的食指指关节处，有一道新鲜的、已经结痂的细小划痕，周围还泛着点红。
是……打架了吗？林未晞心里猜测着。
忽然，她想起了那盒小熊创可贴。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了笔，从自己那个印着薄荷绿小花的笔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一颗用透明糖纸包裹着的、红艳艳的草莓糖。
这是她的习惯，在觉得压力大或者心情低落的时候，吃一颗糖能让她感觉好一点。
她把那颗草莓糖轻轻地、快速地放在了两人课桌的中间线上，靠近他那边。
做完这个动作，她的心跳如擂鼓，立刻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眼前的数学题，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不敢看他是什么反应，甚至希望他根本没注意到。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旁边传来了轻微的动静。他看到了。
林未晞屏住呼吸。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诧异？
然后，她听见糖纸被剥开的细碎声响。很轻，但在安静的自习课上，在她听来却格外清晰。
他没有说谢谢，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但那颗糖，他收了。
一股莫名的、微小的喜悦，像破土而出的嫩芽，悄悄顶开了她心头的紧张和不安。她偷偷弯了弯嘴角，笔下原本枯燥的数学符号，似乎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放学铃响，林未晞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迅速离开了这个让她一整天都心率失衡的座位。
她今天要去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买参考资料。
初秋的傍晚，天色微暗，凉风习习。林未晞抱着几本刚买的新书，走在回出租屋的小巷里。
为了抄近路，她拐进了一条平时不太走的、相对僻静的小巷。
刚走到巷子中段，她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争执声。
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流里流气的男生，正围着一个穿着南城一中校服的瘦弱男生，推推搡搡，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显然是是在勒索。
“小子，识相点，把钱拿出来！”
林未晞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抱紧了怀里的书。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或者绕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她一贯的生存法则。
可那个被围住的男生惊恐无助的眼神，让她挪不动脚步。
就在她犹豫不决，手心都沁出冷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一种绝对算不上友善的姿态，出现在了巷口。
夕阳的余晖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却又极具压迫感的气势。
是江序。
他单肩挂着书包，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巷子里的情景，最后定格在那几个外校混混身上。
“喂。”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小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意，“挡我路了。”
那几个混混显然认识他，或者说，认识他这张在南城几所中学里都“声名显赫”的脸。他们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脸上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江……江序？这、这小子你认识？”
江序没回答，只是用那双黑眸淡淡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人无端地感到压力。
僵持了不到五秒，那几个混混互相使了个眼色，悻悻地松开那个瘦弱男生，嘴里嘟囔着“算你走运”，快步从巷子的另一头溜走了。
那个被救的男生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对江序道谢：“谢……谢谢序哥！”
江序看也没看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男生如蒙大赦，飞快地跑掉了。
小巷里，瞬间只剩下站在原地的林未晞，和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江序。
他显然早就看见了她。
林未晞站在原地，抱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夕阳的光线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一步步走近，她甚至能看清他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锁骨，以及他右手食指上，那个刚刚贴上去的、印着蠢萌小熊图案的创可贴。
那么违和，又那么……真实。
他走到她面前，脚步未停，只是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极快地瞥了她一眼。
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但林未晞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留下的、那句比傍晚的风还要轻的话语：
“还不走？等着给人指路？”
话音落下，他已越过她，身影消失在巷口，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林未晞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
那颗草莓糖，他不仅收了，还用了她“暗示”的创可贴。
而且，他刚才……算不算又帮了她一次？
这个认知，让林未晞的心跳，再一次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江序这个人，好像……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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