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大厦下挤满了人，一条警戒线把它们隔开，警察正在疏散人群。十五楼的窗户摇晃着，对比其他楼层，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这个月第四起命案了，造的什么孽呀。”一位看戏的老人道。
而他旁边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回道：“可不是吗。五福路、平阳路、滨江路，同样也封了，这可不，搞得人心惶惶”顿了顿他又小声的说：“听说啊，和当年的艺术性连环杀人案有点关系……”
“江队，金海大厦出现了第四位受害者，林专家提前过去了，你……”对讲机那边的声音道。
江野没有犹豫，抄起衣服便走了出去。
案发现场依旧人头攒动，他出示证件走了进去。
“江队，林专家已经在楼上了。”旁边管理秩序的一个警察道。
江野点了点头没有选择坐电梯 而是一阶一阶爬上十五楼，就如同当年一般。水泥楼梯间没开灯，只有每层转角的窗户透进点灰蒙蒙的光，映着他的影子在墙面上晃。脚步踩在台阶上的声音很沉，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一下下撞在耳鼓上——十年前也是这样，他攥着皱巴巴的通知，从一楼爬到十五楼，膝盖软得发颤，连呼吸都带着哭腔；现在后背挺得笔直，指节却悄悄扣紧了扶手，直到十五楼走廊的光落在脚边，才松了点劲。
转头，便看见了林知闲，林知闲拿着文件夹朝他走过来。
“江队，先看这个。”林知闲没绕弯子，伸手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死者林薇的手部特写，苍白的指缝里，死死攥着片泛着冷光的银色羽毛，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像精心裁过的艺术品；另一张是十年前的旧照片，江落的手同样蜷缩着，掌心压着的羽毛，和林薇手里的，连羽毛根部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按林专家来说，你觉得可能是同一个人”一旁的助手道。
这时他们两人同频摇头，江野道：“我倒是觉得，像模仿。”
林知闲也点了点头：“等尸检报告出来，才能进一步判断。”
“江队，林专家，李局叫你们先回去，汕尾工作交给我们。”
“嗯，辛苦了”他们异口同声的道。
坐上同一一辆警车，刚刚交流的时候明明很融洽，但这时却有些尴尬。确实，他们并不熟。
忽然江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林专家，你觉得还有什么能成为突破口？”
“暂时没有，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上楼梯的时候，发现三楼到四楼，阶梯和其他的阶梯响的声音不一样，你说会不会…”江野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三楼到四楼的阶梯是空的。”
“小李，掉头，回金海大厦。”林知闲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又带着些笃定。
前排开车的小李猛打方向盘，警车轮胎蹭过地面发出声响，警灯重新亮起，往金海大厦飞驰。
车里也不再尴尬，林知闲道：“你怎么发现的。”
“我怕我遗漏线索，所以就长了个心眼……”他声音越说越小，其实那句话没说完，他怕还会有人像他一样，失去掉最重要的人。
“你信我？万一只是我多想呢？迟李局的到，林专家我们可算完了。”江野立即转了话题。
“只要有线索，李局不会说什么的。”林知闲道。
“你还真是心大，就不怕一起被训。”
“不怕，我信。”这句话像一把利剑，扎入了江野的心脏，他顿时无话可说。
林知闲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说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又回到了金海大厦。
“江队，林专家？刚刚李局打电话过来问你们是不是快到了。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呀”
江野拍了拍那位警察的肩，说道：“我们有重大发现，你通知李局，半个小时后回局里汇报，其他人，去撬开三楼到四楼的楼梯。”
江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很少这般严肃过，但是每次涉及到江落的事情他都会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他们来到了三楼和四楼的楼梯间，林知前趴下敲了敲，他与江野对视一眼，一锤子直接砸向楼梯。
“是人骨！”
江野的呼吸猛地停了。他蹲下身，手电光死死锁在那截骨头上，他鲜少失态，可此刻声音发颤，连问了两句：“确定吗？会不会是……动物的？”
“确定。”林知闲的声音稳了些，从物证箱里摸出放大镜，凑近骨块边缘，“骨头上有人类特有的肌附着点，还有细微的生活反应痕迹，不是死后白骨化的状态——是当年被刻意藏在这里的，至少埋了八年以上，从骨头大小来看，应当是男性。”他抬头看向江野，眼底没了平时的疏离，只剩凝重，“跟十年前的案子，脱不了关系。”
当江野还要继续问的时候，却发现，林知闲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林专家，林专家？”他没有回答江野，他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只是看着林知闲这般的模样，心中总是不是滋味，他的手覆上了林知闲的手，林知闲的手特别凉，而且还冒着冷汗。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可他就是看不得别人难受，但他自己又不会哄人，只能像那年冬天，他冷的哭了江落教他的那般，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的肩上。
林知闲愣了一下， 他闻到那件衣服带有淡淡的橘子味，就像被太阳照耀那般，很暖，暖得让人发愣。
“这里暂时只能发现这么多，先回局里梳理一下。”他站起身来，把那件衣服折得整整齐齐，还给了江野。
江野接过衣服，指尖碰到叠得平整的布料，还留着林知闲身上的凉，却混着自己衣服原本的暖，怪踏实的。他没多说什么，把警服往胳膊上一搭，点了点头：“行，小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跟他说一声，直接回局里，汇报的事等梳理完线索一起找李局。”
两人到警局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停留便直接被李局拉的去开会了。
“上级决定，组成专案组，队长为江野。”李局道。
随后他又抛下几个文件夹：“这是艺术性连环杀人案，所有的旧档，因为舆论已经发酵，一个月是组织上给你们的时间，江野，这个任务很艰巨，好在林专家也会协助，你这次要好好把握。”
江野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林知闲，他有些理不清思绪，就像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林知闲看到那白骨会颤抖的原因，可他知道，无论什么原因，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找到凶手。
“是！”
从会议室出来，江野来到了休息室，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他长舒一口气， 从怀里拿出一块怀表，怀表里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女人，那正是他的姐姐——江落。
会议室外的走廊静得能听见日光灯管的嗡鸣，江野捏着那杯热咖啡，指腹烫得发麻，却没松开手。休息室的沙发陷下去一块，他靠着冰凉的皮革椅背，把怀表贴在温热的咖啡杯壁上，金属壳子上凝着的细水珠，洇湿了表盖边缘的刻痕——那是十年前江落亲手刻的“野”字，笔画歪歪扭扭，却比此刻杯里的咖啡还要暖。
门被轻轻推开时，他正用指腹摩挲着怀表里的照片，江落笑起来眼角有颗小痣，阳光落在她发梢，连背景里旧警局的白墙都亮堂。“还没走？”林知闲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手里攥着刚整理好的尸检初步报告，纸页边缘被指节捏出几道折痕。江野把怀表扣上，咖啡杯底在茶几上磕出轻响，他抬眼时，看见林知闲眼下的青黑，比在金海大厦楼梯间时更明显。
江野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半张沙发：“进来坐。”
林知闲没客气，在他身边坐下，报告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像道无形的界碑。休息室的暖气不太足，他下意识拢了拢白大褂的领口，指尖划过布料时，江野瞥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浅疤，像被什么锐器划过。
“尸检有新发现？”江野先开了口，目光落在那份报告上。
“嗯，我们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但安眠药的剂量并不致死。”
真正的死因还是窒息，”林知闲补充道，指尖在报告上划过“颈部软骨挫伤”几个字，“和前三位受害者一致，凶手手法很稳，勒痕边缘没有挣扎造成的撕裂，像是……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后才动手的。”
江野的指腹在咖啡杯壁上转了半圈，热气模糊了他的眉峰：“安眠药是凶手给的？还是她自己吃的？”
“胃容物里有未消化的蛋糕碎屑，安眠药成分和蛋糕里的一致，”林知闲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很亮，“监控显示，昨晚8点，死者自己提着蛋糕进的小区，经调查，昨天是死者的生日。”
“自己买的？”江野的眉峰蹙得更紧，咖啡杯底在茶几上又磕了一下，“她最近的社交记录里，有没有提过和人约了生日宴？”
林知闲摇头：“死者是一位美妆主播，除了她的男朋友外界社交根本没有。”
江野的指尖猛地顿在咖啡杯上，眉峰拧成了结。“男朋友？”他追问，“有不在场证明吗？”
林知闲翻开报告另一页，指尖点在打印的聊天记录上：“案发时段他在外地直播，有平台后台数据和酒店监控佐证，暂时排除嫌疑。但……”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死者最后一条朋友圈发了块蛋糕，配文‘独自过生日也挺好’，半小时后就没了动态。”
“蛋糕里的安眠药，是被动了手脚，还是她自己加的？”江野拿起报告，视线扫过毒物分析部分，“剂量虽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人嗜睡，凶手显然算准了这点——趁她意识模糊时动手，才能留下这么‘干净’的勒痕。”
“蛋糕店查了吗？”
“查过了，没有问题。”
江野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的温热挡不住心底泛起的寒意。“自己买的蛋糕，却掺了安眠药……这说明凶手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她的生日习惯。”他抬眼看向林知闲，“死者的直播设备呢？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林知闲摇了摇头。
江野的眉峰蹙得更紧，指腹在咖啡杯壁上磨出细微的声响。“不对，”他忽然站起身，咖啡杯底在茶几上磕出轻响，“一个人过生日，直播设备是她最可能‘陪伴’的东西——就算镜头没开，也该有后台运行记录。去查她的直播账号后台，尤其是昨晚8点到10点的设备日志，连散热风扇的运行数据都别放过。”
“不行，我现在就去技术科。”
林知闲抓起报告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茶几，带倒了江野没喝完的半杯咖啡。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漫开，像一滩迅速晕染的血迹，江野看着那片狼藉，忽然想起十年前江落失踪那天，也是这样一杯打翻的咖啡，在警局的审讯桌上留下同样的痕迹。
他快步跟上林知闲，走廊里的灯光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条追逐真相的藤蔓。技术科的门被推开时，值班的警员正趴在桌上打盹，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醒了！查东西！”林知闲把报告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警员猛地惊醒，揉着眼睛点开后台系统。江野凑过去，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日志数据：“调死者直播设备后台，尤其是运行记录。”
“昨天在金海大厦没有运行记录！”
“提蛋糕进去的，不是死者！”
他们俩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查最近的运行记录。”
“查到了，前天8点，可运行，地点是在平阳路。”
林知闲早已喧宾夺主，越过技术科的人敲击的键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那藏了什么东西，第二种是他要引我们过去…”
“平阳路是老城区，环境脏乱差，但最近好像在办艺术展，名字好像叫，“堕天使”。”技术科的人道。
“堕天使艺术展？”江野的声音撞上技术科冰冷的墙面，折回来时带着点发颤的锐意。他猛地攥住桌沿，指腹抠进斑驳的木纹里——平阳路老城区，脏乱差的巷弄里办艺术展，本身就透着诡异，再加上“堕天使”这个名字，和十年前案子里那些被当成“艺术品”的受害者，像根刺扎进心里。
江野深吸一口气道：“按兵不动，这展，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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