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深夜便利店

补货时间结束后的短暂“平静”，比之前的混乱更让人窒息。惨白的灯光稳定地照耀着，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和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赵大成依旧昏迷在墙角，断腕处被外套盖着，像一个被丢弃的破旧玩偶。新人们或坐或站，分散在收银台附近，没有人敢远离，也没有人敢真正放松。

眼镜男孙宇还在反复研究那张泛黄的规则纸，嘴唇无声地翕动，试图从字里行间扣出更多生路。程序员李明瘫坐在不远处，脸色惨白，还没从刚才差点触发禁忌的惊吓中恢复。睡衣女孩和其他几个人挤在一起，像受惊的鹌鹑。魁梧壮汉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穿着蓝工服的迷凌和缩在远处的“老王”。

林默靠在饮料柜旁，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便利店，不放过任何细节。她注意到，那个红工服男人进入休息室后就没再出来，而“老王”自从红工服出现后，就彻底安静了，像一尊雕塑般嵌在角落的阴影里，只有偶尔轻微的战栗显示他还“活着”。

迷凌站在收银台后，铂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冷辉。他血红色的眼眸低垂，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的平静，在这种环境下，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电子钟的数字跳动得令人心焦。

2：47。

叮咚——

自动门再次滑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一个小女孩。

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头发枯黄，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她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眼睛部位纽扣脱落的旧布娃娃。

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和茫然，她看了看店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收银台后的迷凌身上，小声嚅嗫道：“我……我迷路了……妈妈不见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如果是平时，这场景足以激起任何人的同情心。但在这里，新人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顾客！又一个顾客！规则一高悬于顶！

孙宇立刻上前一步，努力挤出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小妹妹，别怕，你妈妈可能一会儿就来找你了。你先在这里等一等，好吗？”他试图将小女孩引导向“安全”的范畴，避免她提出任何“要求”。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破布娃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饿了……娃娃也饿了……叔叔，有糖果吗？我想吃糖果……娃娃也想吃……”

糖果！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几个新人！他们瞬间想起了补货时那个突然出现又诡异消失的糖果盒！难道……

孙宇的笑容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直接拒绝？违反规则一。答应？哪里去找“糖果”？普通的糖果能满足这个明显不正常的小女孩吗？

“有……有糖果！”那个一直惊魂未定的程序员李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零食货架，“那里！那里有卖巧克力和棒棒糖！”

小女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用力地摇头，带着哭腔强调：“不要那些！那些不好吃！我要……我要那种亮晶晶的、会动的糖果！娃娃最喜欢那种！”

亮晶晶的？会动的？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尾椎骨窜起！这描述……

迷凌血红色的眼眸抬起，看向了墙角昏迷的赵大成。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赵大成被外套盖住的脸上方。

“本店……”迷凌开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有您需要的糖果。”

他走出收银台，步伐依旧平稳，朝着赵大成走去。

新人们屏住了呼吸，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们脑中形成。

“你……你要干什么？”睡衣女孩惊恐地捂住嘴。

迷凌没有理会。他在赵大成身边蹲下，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赵大成昏迷的脸暴露在灯光下，因失血和痛苦而扭曲，但双眼紧闭。

小女孩抱着娃娃，充满期待地看着迷凌。

迷凌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看起来更适合弹奏钢琴而非进行残酷的操作。他用两根手指，动作精准而稳定地，分开了赵大成的眼皮。

一颗浑浊、布满血丝、因为恐惧和痛苦而缩小的眼球暴露出来。

迷凌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那是从收银台下面找到的，用于拆封箱胶带的普通美工刀。刀片闪烁着寒光。

“不……不要……”孙宇失声叫道，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魁梧壮汉死死拉住。壮汉脸上满是恐惧，对着孙宇用力摇头。

林默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掐进了掌心。

迷凌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就像在进行一项必要的工作。他将刀尖，对准了赵大成那只暴露出来的眼球边缘。

“糖果，”他对着小女孩，声音平淡无波，“马上就好。”

刀尖刺入。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溅，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剥离声。迷凌的手法异常“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巧妙地避开了主要的血管，但那种对活人组织的破坏感，更加令人头皮发麻。

赵大成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无意识的、嗬嗬的漏气声。

迷凌的手指一抠，一挑。

一颗完整的、还带着些许视神经组织的眼球，被他生生挖了出来，托在掌心。

那颗眼球，在惨白的灯光下，确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湿漉漉的“亮晶晶”的感觉。瞳孔缩成一个小点，仿佛还在微微“颤动”。

迷凌站起身，走到小女孩面前，将那颗温热的、带着血丝的眼球递了过去。

“您的糖果。”

小女孩看着掌心的眼球，害怕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喜悦。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过那颗眼球，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谢谢叔叔！”她开心地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胃部翻腾的举动——她将那颗眼球，塞进了怀里破布娃娃那只纽扣脱落的眼眶里！

眼球的大小竟然刚好填满了那个空洞！布娃娃那只空洞的眼窝，此刻被一颗真实的、血淋淋的眼球填满，另一只纽扣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形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画面。

“娃娃有眼睛了！娃娃能看见了！”小女孩高兴地抱着娃娃，又蹦又跳，“娃娃说，糖果很好吃！”

她不再看店里的任何人，抱着那只装了人眼的布娃娃，欢快地跑出了便利店，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自动门缓缓关闭。

便利店内，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赵大成身体无意识的轻微抽搐，以及他脸上那个空洞的、不断渗出浑浊液体的血窟窿。

迷凌站在原地，拿出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少许血迹和组织液。他的侧脸在灯光下完美得如同雕塑，血红色的眼眸低垂，长而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呕——”

终于有人忍不住，扶着货架剧烈地呕吐起来。

恐惧、恶心、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每一个幸存者。

这个叫迷凌的男人……他不仅仅是冷静，他根本就是一个游走在规则边缘，甚至以规则为刃的……怪物。

而夜晚，才刚刚过去一半。谁知道下一个顾客，又会想要什么样的“商品”？而他们这些人，谁又会成为下一个“供货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