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态氮的白色寒雾尚未完全散去,在后门金属表面凝结成厚厚的霜壳,仿佛给那扇通往未知恐怖的门上了一道冰冷的枷锁。门外的撞击声和低语彻底消失,死寂重新笼罩便利店,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令人心悸。迷凌放下空掉的喷雾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中格外刺耳。
幸存者们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扇被冰封的门,又看看迷凌,仿佛在看一个非人的存在。他不仅无视了“顾客”的请求,还用这种近乎科幻的方式强行中止了危机。规则在他手中,似乎成了可以随意弯折的橡皮泥。
“等……等到六点……我们就安全了,对吗?”小雅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确认。天际那丝微弱的鱼肚白,成了她眼中唯一的希望。
孙宇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电子钟:4:50。距离六点,还有整整七十分钟。在这家便利店,七十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林默则更加警惕。她注意到,迷凌在冰封后门后,并没有放松,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反而更加锐利,不断扫视着店内,尤其是监控屏幕——屏幕上,后门区域的画面依旧覆盖着白霜,而休息室的画面,不知何时,那片漆黑中,似乎多了一个模糊的、坐着的轮廓。
“老王”依旧蜷缩在角落,但对刚才的动静毫无反应,似乎已经彻底麻木。王猛和李明则背靠收银台,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新的恐惧交织。
迷凌走回收银台,再次翻开那本硬皮交易日志。他没有记录刚才的冰封事件,而是快速翻到前面,目光在关于“红工服同事”和“店长领域”的记录上停留。他的指尖划过纸面,似乎在寻找某种规律,某种……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4:55,4:58……
就在时钟即将跳向5:00的瞬间——
休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那个穿着鲜红工服、戴着大口罩的高大男人,推着空着的运货小推车,走了出来。他的步伐依旧缓慢、沉重,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透过口罩上方,扫过店内众人。
新人们瞬间绷紧了身体,紧张地看着这位“真正的同事”。他的出现,是福是祸?
红工服男人没有看被冰封的后门,也没有对减少的人数表示任何疑问。他推着车,径直走向饮料柜,开始慢吞吞地往车上搬运一箱箱矿泉水,动作机械而僵硬,仿佛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补货时间不是过了吗?”李明忍不住低声嘟囔。
红工服男人似乎听到了,搬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向李明。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李明如坠冰窟,立刻闭上了嘴。
然后,红工服男人继续他的搬运工作。他将几箱矿泉水堆在小推车上,然后推着车,却不是走向货架,而是……朝着收银台的方向走来!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干什么?
红工服男人在收银台前停下,距离迷凌只有一步之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迷凌笼罩其中。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手戴着厚厚的劳保手套,指向收银台下方那片禁忌的黑暗区域(规则六)。
接着,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红色工服的胸口,又指了指小推车上的矿泉水。
最后,他抬起沾着些许污渍的指尖,在收银台光滑的台面上,缓慢地、清晰地,划下了一个数字——
【-1-】
划完这个数字,他收回手,推着小推车,转身,又慢吞吞地朝着休息室走去,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交接。
休息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
店内再次只剩下迷凌和五个惊疑不定的新人。
台面上,那个用不知名污渍划出的数字【-1-】,清晰可见。
“他……他是什么意思?”王猛声音干涩,“减一?什么减一?”
孙宇脸色难看:“是指我们的人数?又少一个?还是指……别的什么?”
林默紧紧盯着那个数字,又看了看红工服男人消失的方向,以及被冰封的后门,脑中飞速运转:“他指向收银台下,又指向水和自己……是暗示‘店长’需要‘水’?还是说,他本人和‘店长’有关?这个‘-1-’是倒计时?还是……代价?”
迷凌血红色的眼眸注视着那个数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伸出手指,轻轻抹过台面上的痕迹,污渍被擦掉,但数字的印记仿佛烙在了那里。
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疑问,而是再次拿起笔,在交易日志上快速书写:
【红工服出现,非补货时间。行为暗示:1. 与“店长”领域存在关联;2. 可能存在某种“供养”或“交换”关系(水?);3. 数字“-1-”含义不明,可能为倒计时(至6点?),也可能代表需支付的“代价”(下一个牺牲者?)。需警惕“同事”的真实意图。】
写完,他合上日志,抬头看向窗外。天际的鱼肚白似乎扩大了一些,但黎明前的寒意也愈发刺骨。
“他说的‘-1-’,会不会是指……”李明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声音发抖,“还需要……再少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心上。赵大成死了,李强消失了,如果还要再少一个……会是谁?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幸存者们下意识地互相远离了几分,警惕地打量着彼此。脆弱的同盟在生存的压力下瞬间瓦解。
迷凌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血红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讥诮。
规则的恐怖,不仅仅来自外部的怪谈,更来自内部猜忌链的滋生。
他轻轻敲了敲收银台面,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还有一个小时。”迷凌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想活下去,就管好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个被冰封的后门上。
“最后的‘顾客’,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而这一次,红工服同事留下的谜题,预示着最终的考验,将不再是简单的“满足要求”,而是更残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