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深夜便利店

“老王”干瘪的尸体躺在角落，地上蓝色的腐蚀痕迹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散发着淡淡的、类似电路烧焦的刺鼻气味。便利店内的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五个幸存者——林默、孙宇、王猛、李明，以及几乎崩溃的小雅——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收银台附近，目光死死盯着墙上那个电子钟。

5：51。

距离规则承诺的“早上6：00交接班”，只剩最后九分钟。

九分钟，平时转瞬即逝，此刻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牵扯着所有人濒临断裂的神经。窗外的天色确实亮了一些，那抹鱼肚白逐渐染上淡淡的橘红，黎明的曙光似乎触手可及。

希望，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绝望的泥潭中微微反光。

“快了……就快到了……”小雅喃喃自语，眼泪无声滑落，不知是恐惧还是期盼。

王猛死死攥着金属挡板，肌肉紧绷，眼神既渴望地望向窗外，又警惕地扫视着店内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个一直沉默的迷凌。他不敢相信噩梦即将结束，生怕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孙宇和林默靠在一起，两人都极力保持着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波澜。他们同样不敢放松，红工服留下的【-1-】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老王”的死似乎填上了这个名额，但谁知道这是否是真正的终结？

李明则不断做着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眼神时不时瞟向自动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交接班的人推门而入，结束这一切。

整个便利店，只有迷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早已清洗干净手上的蓝色粘液，甚至用抹布细致地擦拭了收银台面，清点了零钱，仿佛在进行真正的交班准备。那本硬皮交易日志合拢放在一旁，他血红色的眼眸不再四处扫视，而是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那片逐渐亮起的天空。

他的平静，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最不确定的因素。他是否真的认为危机已经过去？还是说，他预见到了什么其他人未曾察觉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5：55。

冰柜的嗡鸣声似乎轻了一些。店内惨白的灯光，依旧稳定，却莫名给人一种“电量即将耗尽”的虚弱感。

5：57。

自动门外的景象逐渐清晰，能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对面建筑物的轮廓。世界仿佛正在从沉睡中苏醒。

5：58。

小雅忍不住向前挪了一步，眼中燃起强烈的渴望。王猛也放下了挡板，喉咙滚动着。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5：59。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钟上最后的数字。

秒针，轻盈地划过最后一格。

6：00！

到了！

时间到了！

“结……结束了？”小雅几乎是尖叫出来，泪水奔涌。

王猛长舒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孙宇和李明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庆幸。

林默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她下意识地看向迷凌。

然而，迷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看着窗外，血红色的瞳孔深处，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和嘲讽。

他没有动。

就在幸存者们以为一切都结束，准备相互搀扶着冲向自动门，逃离这个地狱时——

叮咚——

清脆的电子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再次响起！

自动门，缓缓滑开。

但门外站着的，不是前来交接班的同事，也不是晨起的路人。

门外，依旧是那片朦胧的、仿佛永远无法触及的……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只是这黑暗，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有生命的实体，蠕动着，翻滚着。

而便利店内，墙上的电子钟，在跳到6：00的瞬间，数字……凝固了。

秒针，停止不动。

时间，停滞在了凌晨6：00整。

店内的灯光，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明灭不定，将每个人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击碎，映照出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冰柜的嗡鸣声彻底消失。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都要彻底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笼罩下来。

规则所谓的“早上6：00交接班”，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交接”的，并非是他们理解中的“下班”！

一个冰冷、扭曲，仿佛由无数杂音混合而成的电子合成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直接炸响，取代了之前那个毫无感情的提示音：

【新手教学关：深夜便利店。】

【最终阶段，开启。】

【存活目标更新：在“店长”的注视下，完成最后的“清扫”。】

【时限：无。】

【祝各位……清理愉快。】

声音消失的瞬间，便利店内所有的摄像头，包括那个被咖啡污损的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同时疯狂闪烁，然后齐刷刷地……转向，聚焦！

它们不再漫无目的地巡视，而是像拥有生命一般，将所有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视线”，精准地投射在了店内幸存的……六个“人”身上。

迷凌，林默，孙宇，王猛，李明，小雅。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老王”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地上的蓝色痕迹也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残酷的集体幻觉。

只有那停滞的时钟，疯狂闪烁的灯光，和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宣告着最终的、赤裸的恐怖，才刚刚拉开帷幕。

迷凌缓缓转过头，血红色的眼眸迎向那些聚焦的摄像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原来如此。”他轻声低语，仿佛终于解开了最后的谜题。

“最终的顾客……是我们自己。”

“而需要被‘清扫’的……也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