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哑巴竟藏着如此利器,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原来还是个练家子!正好,一并拿下,献给左长老!”
长鞭再度挥出,这一次力道更猛,毒刺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寒意。
阿蛮瞳孔骤缩,刚要催动蛊丝支援,却见金蚕(叶啾)手腕一转,重剑“听雷”带着千钧之势横扫而出。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长鞭被重剑生生劈成两段,断口处火星四溅,雷纹在剑身上隐隐发光。
黑鸦被震得虎口开裂,踉跄着后退数步,满眼惊骇:“这……这是藏剑山庄的听雷剑!你是藏剑弟子?”
叶啾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黑鸦,眼神冷冽如冰,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温顺。他脚步轻移,身形如鬼魅般欺近,重剑携着雷霆之力劈下,剑风卷起地上的碎石,竟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浅沟。
黑鸦惊骇欲绝,慌忙挥刀抵挡。可他的弯刀在听雷剑面前如同朽木,被重剑一碰便应声断裂。他惨叫一声,胸口被剑风扫中,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山洞岩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杀了他!”剩余的教徒见状,嘶吼着扑了上来。
叶啾面无表情,重剑翻飞,时而如高山压顶,时而如惊雷破空。藏剑山居剑意的刚猛与问水诀的灵动在此刻完美融合,那些教徒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间便倒了一地,鲜血染红了山洞门口的泥地。
阿蛮站在原地,浑身僵住。
她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他握着重剑浴血奋战的模样,看着他眼底那抹与南疆夜色融为一体的冷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闷又疼。
他不是哑巴。
他不是傻子。
他甚至不是什么需要她保护的“美丽废物”。
他是藏剑弟子,是握着听雷剑、能一剑劈开生死的江湖高手。
那半个月的温顺听话、迷茫失语,全都是装的?
阿蛮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失落。她看着叶啾干净利落地解决掉最后一个教徒,转身朝她走来。
火光映在他脸上,血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沾湿了月白中衣,却丝毫无损他的贵气,反而添了几分浴血修罗的魅惑。他的眼神不再是伪装的迷茫,而是深邃如潭,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你……”阿蛮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的蛊丝几乎要绷断,“你一直在装?”
叶啾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到的血点。他的指尖依旧温热,动作依旧温柔,可阿蛮却觉得浑身冰冷。
“为什么?”阿蛮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眼底满是怒意和失望,“你明明能说话,能打,为什么要装成哑巴傻子?耍我很好玩吗?”
叶啾的眼神暗了暗,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嗓音,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他此刻浴血的模样形成诡异的反差:“我没有耍你。”
“没有?”阿蛮嗤笑一声,眼眶却有些发热,“那你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白龙口?为什么要装疯卖傻跟着我?”
叶啾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握紧了手中的听雷剑,剑身的雷纹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微微发烫。
“我叫叶啾,字子规,藏剑山庄四庄主。”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紧紧锁住阿蛮,“十二年前,在巴陵战乱中,是你救了我。”
阿蛮愣住了。
十二年前?巴陵战乱?
零碎的记忆片段突然涌上心头——漫天烽火,残垣断壁,她还是个刚学会养蛊的小丫头,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小男孩。她给了他半块干粮,用刚练会的粗浅蛊术帮他止了血,然后就因为被教中弟子发现,匆匆离开了。
她早就忘了这件事,忘了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只记得当时他眼睛很大,很亮,像受惊的小鹿。
“是你?”阿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叶啾重重点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激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是我。我找了你十二年。这次来南疆,就是为了找你。”
“找我?”阿蛮挑眉,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感,“找我做什么?报答我那半块干粮?还是觉得当年我救了你,你现在可以反过来拿捏我?”
“不是。”叶啾急忙解释,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却被阿蛮再次避开。
他看着她戒备的眼神,心里一沉,放缓了语气:“当年你救我时,给我留了一枚蛊卵,说戴着它能避邪。这些年,我就是靠着那枚蛊卵的气息,一路找到南疆的。”
他从脖颈处取下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通体莹白的蛊卵,正是当年阿蛮随手赠予的那枚。
阿蛮看着那枚蛊卵,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自己当年一时兴起的举动,竟被人记了十二年。
可一想到这半个月的“养崽日常”,想到自己那些幼稚的投喂和编辫子,想到自己还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废物,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所以你就装哑巴,装傻子,看我笑话?”阿蛮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叶啾急忙摇头:“我没有看你笑话。我刚找到你时,正好遭遇追杀,脑震荡让我暂时说不出话,也记不清太多事。后来清醒了,看到你照顾我,我……”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温柔:“我舍不得告诉你真相。我想多陪陪你,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想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得很!”阿蛮咬牙道,“在五毒教吃香的喝辣的,没人管,没人问,比在你们藏剑山庄当贵公子自在多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山洞外走:“既然你找到了我,恩怨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别再跟着我!”
叶啾急忙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我不走。”
“你放开我!”阿蛮挣扎着。
“我不放。”叶啾看着她,眼底满是执拗,“当年你救了我,我就说过,长大了要娶你。现在我找到了你,不会再放手了。”
“娶我?”阿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叶公子,你怕不是脑子还没好利索?我是五毒教的蛊童子,杀人如麻,浑身是毒,配不上你这江南贵公子。再说了,我对你这种‘美丽废物’,只有饲养兴趣,没有嫁娶打算!”
“我不是美丽废物。”叶啾的眼神沉了下来,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我是叶啾,是能护着你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和人声,显然是黑鸦的援兵到了。
叶啾脸色一变,立刻将阿蛮护在身后,重剑横在身前,眼神警惕地望向洞口。
“走!”他低喝一声,拉着阿蛮就往山洞深处跑。
山洞深处有一条狭窄的密道,是阿蛮平时躲避教中追查的退路。两人顺着密道一路狂奔,身后的追兵声越来越近。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靠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辨认方向。阿蛮被叶啾拉着,奔跑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叶啾加快脚步,拉着阿蛮冲出密道,外面竟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两人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跑,直到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才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停了下来。
阿蛮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叶啾站在她身边,也在喘气,重剑拄在地上,剑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雷纹依旧隐隐发光。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两人的身影。
阿蛮看着叶啾,他的头发凌乱,衣衫破旧,脸上还沾着血污,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她心里的怒火早已消散,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叶啾也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阿蛮,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我不会放弃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阿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叶啾突然靠近的动作打断。
他俯身,距离她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阿蛮的心跳骤然加快,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阿蛮,”叶啾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十二年前,你救了我。十二年后,换我护着你。”
话音未落,他低头,吻住了她。
不是之前那种奖励式的额头轻吻,而是带着浓烈情感的、霸道而温柔的吻。
阿蛮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瓣,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感受到他压抑了十二年的思念和深情。
片刻后,叶啾缓缓放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阿蛮,我……”
“闭嘴!”阿蛮猛地回过神,脸颊爆红,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丛林里格外刺耳。
叶啾愣住了,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没有丝毫恼怒,只有满满的失落。
阿蛮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心里莫名一软,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叶啾,你别得寸进尺!我告诉你,想让我喜欢你,没门!”
她说着,转身就走。
叶啾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被打的脸颊,嘴角却缓缓上扬。
没关系。
十二年都等了,他不介意再等更久。
他捡起地上的听雷剑,快步跟了上去,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前方那个娇俏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血夜过后,假面脱落。
一场跨越十二年的追寻,终于有了真正的开始。而属于阿蛮和叶啾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