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晨雾还未散尽，带着南疆特有的湿冷气息。阿蛮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刻意拉开与身后人的距离，耳尖却始终发烫，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像团火，在她心底烧得没完没了。
叶啾提着听雷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步伐沉稳。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退，带着淡淡的红痕，可他眼底的笑意却丝毫未减，目光黏在阿蛮的背影上，温柔得能溺死人。
“别跟着我！”阿蛮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他，“叶公子，藏剑山庄的四庄主，犯不着在我这南疆野丫头身上浪费时间。你回你的江南，我回我的五毒，从此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叶啾走上前，从怀中取出那枚莹白蛊卵，托在掌心，“阿蛮，十二年前巴陵那场雪，你忘了，我没忘。你给我这枚蛊卵时说，‘戴着它，鬼都不敢近你’，你还说，‘以后遇到难处，就往南疆走，找穿银铃的丫头’。”
他的声音温润，带着回忆的暖意，那些被阿蛮遗忘在时光尘埃里的细节，被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出来，敲在她的心上。
阿蛮愣住了。
她确实说过这话。十二年前的巴陵，战火连天，尸横遍野。她跟着教中弟子下山采集尸蛊，在一处被烧毁的民房里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的小男孩。他浑身是伤，冻得瑟瑟发抖，却死死护着怀里的一把断剑。
她那时才八岁，刚从圣女殿偷学了点粗浅的护身蛊术，一时心软，便把随身养着玩的蛊卵给了他，又塞了半块硬邦邦的麦饼，随口说了那么两句。她以为那孩子活不下去，更没想过，这话会被人记了十二年。
“那又怎样？”阿蛮别过脸，嘴硬道，“不过是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再说了，我现在穿的是毒囊，戴的是毒针，早就不是当年穿银铃的丫头了。”
“你还是你。”叶啾上前一步，将蛊卵递到她面前，“你的眼睛，你的声音，甚至你发脾气时皱鼻子的样子，都和当年一样。”
阿蛮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叶啾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两人距离极近，阿蛮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针香气，混合着未散的血腥味，形成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她的脸颊蹭过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瞬间慌了神，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放开我！”
“别动。”叶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沙哑，“阿蛮，我找了你十二年。这十二年里，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是不是还活着，想你在南疆过得好不好，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抱得更紧：“我练剑，练到手上全是茧子，只为了有一天能保护你；我熟读南疆的典籍，了解五毒的习性，只为了能靠近你而不被排斥；我甚至不惜和二哥翻脸，孤身一人闯南疆，只为了找到你。”
阿蛮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深情和执着，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这些年，她在五毒教步步为营，见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用毒和冷漠伪装自己，从未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对她付出，从未有人这样坚定地告诉她“我为你而来”。
心里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悄悄融化了一角。
“你……”阿蛮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却依旧嘴硬，“谁要你保护？我自己能打能杀，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
叶啾轻轻笑了，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湿意：“我知道你很厉害。可往后，有我在，你不用再一个人硬扛了。”
他松开她，将那枚蛊卵放在她手心：“这枚蛊卵，陪了我十二年。现在，我把它还给你。阿蛮，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阿蛮握着那枚温热的蛊卵，指尖微微颤抖。蛊卵上似乎还残留着叶啾的体温，还有一种熟悉的、属于她自己的蛊息。
她抬头看向叶啾，他的眼神真挚而坚定，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在雪地里望着她的小男孩。
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可她还是咬了咬牙，将蛊卵扔回给他：“不好。叶啾，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是江南贵公子，我是南疆蛊童子；你信奉剑心通明，我信奉弱肉强食；你要的是江湖道义，我要的是独善其身。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拖累。”
说完，她转身就跑，脚步飞快，生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叶啾看着她的背影，捡起地上的蛊卵，紧紧握在手心。他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执着。
他知道，阿蛮的心防很重，十二年的隔阂和五毒教的环境，让她习惯了封闭自己。但他不会放弃。
他抬头望向丛林深处，那里云雾缭绕，是五毒教的方向。他知道，前路必定充满荆棘，乌螭的追杀、五毒教的内部斗争、甚至藏剑山庄的压力，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但那又如何？
他握紧了手中的听雷剑，剑身雷纹隐隐发光，映着他眼底的坚定。
只要能和阿蛮在一起，再多的艰难险阻，他都能一剑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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