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日,拂晓。
日军的进攻如期而至。起初是小股部队的试探性攻击,在守军密集的火力下很快退去。但到了上午,日军的攻势骤然猛烈起来。
机枪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在仓库的外墙上,发出密集的“噗噗”声,水泥碎屑四处飞溅。迫击炮弹不时在仓库周围爆炸,震得整个建筑微微颤抖。
“注意三点钟方向!日军步兵接近!”云暮守在二楼的一个射击孔后,声音冷静地通过传令兵下达指令,“机枪组,压制!步枪手,瞄准了打!”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士兵们依托工事,顽强还击。枪声、爆炸声、呐喊声、伤员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奏响着死亡的乐章。
柳迢趴在云暮不远处的沙包后,笨拙地拉动枪栓,瞄准,扣动扳机。她的枪法并不好,很多时候只是盲目地朝着日军的方向射击。一颗子弹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带走几缕发丝,吓得她猛地一缩脖子。
“抽象!太抽象了!”她喃喃自语,脸色苍白。
“别分心!”云暮喝道,同时举枪瞄准,一个试图靠近仓库投掷手榴弹的日军士兵应声倒地。“瞄准了再打!节约子弹!”
李天安的表现则沉稳得多。他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几乎是弹无虚发,连续撂倒了好几个日军士兵。他的眼神专注而冰冷,只有在更换弹夹的间隙,才会快速瞥一眼云暮和柳迢的方向,确认她们的安全。
琦酱的身影在仓库各层灵活地穿梭着,她利用对建筑结构的熟悉和出色的攀爬能力,为各阵地输送弹药,传递消息,偶尔还会协助将重伤员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底层。
“东面三楼需要弹药!”
“西侧墙体被炸开一个缺口,需要人手堵住!”
她的声音在枪炮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成了连接各处阵地的生命线。
日军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在仓库守军的顽强抵抗下,丢下数十具尸体,被迫撤退。
短暂的寂静降临,只有零星的枪声和对岸租界传来的模糊嘈杂声。士兵们抓紧时间喘息、包扎伤口、补充弹药。
云暮靠在沙包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和硝烟混合的污迹,拿出贴身携带的小本子和铅笔,快速地记录着战斗情况和弹药消耗。她还需要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了解战局发展。她的专长是电报,但仓库内缺乏电台,与团指挥部的联系主要依靠传令兵冒险穿越火线,或者……用更原始的方法。、
柳迢瘫坐在地上,抱着步枪,眼神还有些发直。“暮暮,我刚才……好像打死了一个。”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云暮停下笔,看向她,目光复杂:“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天安默默递过来一个水壶:“喝点水。”
柳迢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感觉心跳平复了一些。她看着李天安,又看看云暮,忽然问:“天安,你怕死吗?”
李天安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又点点头:“怕。但有些事,比怕死更重要。”
云暮收起本子,望向窗外。苏州河对岸,租界的高楼大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另一个世界。她知道,此刻有无数双眼睛正望着这里,望着这支孤军。
“我们在这里,”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同伴,也像是在对自己,“就是在告诉对岸的同胞,告诉全世界,中国军人,还没有放弃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