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间歇,一个消息在守军中悄悄流传:女童子军杨惠敏冒险泅渡苏州河,送来了一面中华民国国旗。
当那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青*白*满地红旗在谢晋元团附手中展开时,仓库内一片寂静。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面旗帜上,仿佛看到了国家和民族的象征。
“弟兄们!”谢晋元的声音铿锵有力,“这面旗帜,是祖国和人民给我们的!我们要让它飘扬在四行仓库的楼顶,让敌人看看,让对岸的同胞看看,让全世界看看,这里,是中国的土地!”
“誓死保卫国旗!”士兵们群情激昂,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如何将旗帜升上楼顶,成了一个难题。仓库顶层平台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之下,行动极其危险。
“团附,我去!”琦酱站了出来,她的眼神坚定,“我爬得快,熟悉路线。”
云暮也上前一步:“我负责组织火力掩护。”
谢晋元看着眼前两个年轻的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
十月二十八日,凌晨。天色微明。
在守军机枪的全力掩护下,琦酱如同灵猫一般,背着那面珍贵的国旗,利用仓库外墙的凸起和破损处,艰难而迅速地向上攀爬。子弹不时在她身边呼啸而过,打在墙壁上溅起火星。
仓库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云暮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柳迢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祈祷什么。李天安架着枪,死死盯着对面日军的火力点,随时准备射击干扰。
终于,琦酱的身影成功翻上了屋顶平台。她迅速找到一根残留的旗杆基座,将国旗牢牢系上。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面饱含希望的旗帜,奋力升起。
朝阳初升,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恰好映照在缓缓升起的国旗上。青*白*满地红,在硝烟弥漫的天空下,迎风展开,猎猎作响!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对岸的租界,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中华**万岁!”“打倒日本**主义!”的呐喊声浪,甚至压过了枪炮声,清晰地传过苏州河,传入每一个守军士兵的耳中。
仓库内,泪水模糊了许多士兵的双眼。他们仰望着那面飘扬的旗帜,胸中热血沸腾。
柳迢看着楼顶那抹鲜艳的红色,喃喃道:“原来……不是抽象的。”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了迷茫,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李天安抹了把脸,低声道:“值了。”
云暮望着国旗,望着对岸沸腾的人群,眼眶湿润,嘴角却露出了进入仓库后的第一抹微笑。她知道,这面旗帜升起的,不仅仅是国家主权,更是这个危亡民族不屈的脊梁和必胜的信念。
国旗的升起,彻底激怒了日军。接下来的战斗,变得更加残酷和疯狂。
日军调来了更多的重武器,甚至试图用钢板阵掩护工兵爆破仓库墙体。守军则用集束手榴弹、汽油桶等手段顽强反击,一次次打退日军的进攻。伤亡在不断增加,药品开始短缺,弹药也消耗巨大。
云暮几乎不眠不休,指挥作战,调配人手,还要利用战斗间隙,尝试用仓库内找到的简陋元件组装发报装置,希望能与外界取得联系。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却愈发锐利。
十月二十九日,午后。日军发动了一轮异常猛烈的进攻,重点攻击仓库西侧。
“连长!西侧缺口守不住了!刘班长牺牲了!”一个士兵满脸是血地跑来报告。
云暮心头一紧:“柳迢,带上你的人,跟我去增援!”她抓起一支冲锋枪,率先冲向枪声最密集的方向。
西侧墙体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日军正蜂拥而入。守军依托内部工事拼死抵抗,但形势岌岌可危。
云暮带着增援赶到,立刻投入战斗。她冷静地指挥着:“手榴弹!扔!机枪封锁洞口!”
柳迢跟在她身边,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抽象”,只是咬着牙,拼命地向洞口方向射击。混乱中,她看到一名日军军官挥舞着军刀冲了进来,想也没想就调转枪口。
“砰!”
子弹击中了军官的手臂,但没能阻止他。那军官狰狞着面孔,举起手枪对准了正在指挥的云暮。
“暮暮小心!”柳迢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扑了过去,将云暮推向一旁。
“哒哒哒——”日军轻机枪的扫射声响起。一连串子弹瞬间穿透了柳迢单薄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云暮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正看到柳迢身体剧烈一震,胸前绽开数朵血花,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柳迢!!”。
柳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军装。她看着云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鲜血。最终,她只是努力地扯出一个极淡、极抽象的笑容,眼神逐渐涣散。
“守住缺口!为柳迢报仇!”她拾起沾满鲜血的冲锋枪,声音嘶哑却带着滔天的杀意,再次投入到惨烈的战斗中。
同一天,在另一次反击日军的白刃战中,李天安身陷重围。他刺倒了两名日军士兵,自己的刺刀也折断了。面对包围上来的敌人,他毫无惧色。一名日军军官试图劝降,用生硬的中文喊着:“投降!不杀!”
李天安轻蔑地笑了笑,脸上混着血污和汗水,眼神却清澈而决绝。他缓缓举起手中只剩半截的步枪,对准了自己的下颌。
“中国军人,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话音未落,他扣动了扳机。
十九岁的生命,以最刚烈的方式,捍卫了军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