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时光,如侯府庭院里的春阳,暖得漫不经心,却又处处透着安稳。薛清沅褪去了初见时的惶然,一身家常的月白襦裙,挽着简单的发髻,眉眼间染着温润的笑意,俨然已是适配北宸侯府的女主人。
每日清晨,她依旧会去观心斋外的韧柳下静坐。只是如今不再是枯燥的修炼,而是与通心柳本体轻声低语。柳风掠过枝叶,携来灵界的清润气息,她能清晰感知到柳林的勃勃生机,那些新生的嫩芽在灵力滋养下舒展,像是无数双稚嫩的手,托着两界安稳的晨曦。
萧弈处理完府中事务,总会寻来。他不言不语,只是静立在一旁,看着她闭眸凝神的模样,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他眉宇间的凛冽,也化作了化不开的温柔。
“在和通心柳说什么?”待她收了灵力,萧弈才上前,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薛清沅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柳绿的光晕:“在听它说灵界的趣事。如今蚀柳虫彻底根除,灵界的草木都长得格外茂盛,连百年前枯萎的老柳,都抽出了新芽。”
萧弈失笑,抬手替她拂去肩头沾染的柳絮:“你倒成了通心柳的传声人。”
“它陪了我这么久,早已是亲人一般。”薛清沅仰头看他,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就像你一样。”
萧弈心中一暖,将她揽入怀中。远处的通心柳林泛着淡淡的绿光,与庭院里的韧柳遥遥呼应,风过柳梢,沙沙的声响,像是跨越百年的祝福。
日子久了,薛清沅也渐渐融入了侯府的日常。她性子温婉,却不怯懦,将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府中下人都心悦诚服。萧雅自黑鹰卫之事后,收敛了往日的骄纵,虽对薛清沅依旧算不上亲近,却也不再刻意刁难,偶尔遇见,还会客气地颔首示意。
萧柔更是日日黏着她,一会儿拉着她去后花园赏荷,一会儿缠着她教自己绣柳纹。薛清沅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她,看着绣绷上歪歪扭扭的柳枝,两人常常笑得直不起腰。
“清沅姐姐,你的手艺真好,这通心柳绣得跟活的一样。”萧柔捧着薛清沅刚绣好的帕子,满眼羡慕。
薛清沅笑着摇头:“多练练就好了。等你绣熟练了,我教你用柳缘之力,让帕子上的柳枝也能泛光。”
“真的吗?”萧柔眼睛一亮,越发刻苦地练了起来。
苏景然也常来侯府走动,有时是与萧弈商议朝堂之事,有时是来请教薛清沅关于通心柳的疑问。他看着薛清沅如今的状态,心中愈发欣慰:“清沅姑娘如今,已是真正的守护者了。”
薛清沅浅笑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倒是要多谢苏公子,若不是你,当初母亲的毒也不会那么快解开。”
提及萧夫人,苏景然眼中露出一丝暖意:“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她身体康健,侯府和睦,便是最好的结果。”
这日,萧弈从朝中回来,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薛清沅见他眉头微蹙,连忙上前为他卸去朝服:“怎么了?朝中出了什么事?”
萧弈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黑鹰卫虽已覆灭,但他们暗中勾结的几位藩王,近日有异动。他们似乎还惦记着通心柳的力量,想要趁机作乱。”
薛清沅心中一凛:“他们还敢打通心柳的主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萧弈冷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已暗中部署好了兵力,守住了灵界通道和通心柳林。只是……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薛清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有护柳佩和通心柳的力量,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也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经历过古寺决战,她早已不是只能躲在他身后的人。如今的她,有能力与他并肩,守护他们珍视的一切。
萧弈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心中的担忧稍稍缓解。他知道,他的妻子,早已成长为能与他共担风雨的伴侣。
几日后,果然有藩王的亲信试图潜入侯府,想要绑架薛清沅,以此要挟萧弈。可他们刚踏入侯府范围,就被薛清沅用柳感察觉。她不动声色地操控庭院里的韧柳,枝条缠绕间,便将那些不速之客牢牢困住,等候侍卫前来处置。
萧弈得知消息时,薛清沅正坐在窗前,悠闲地绣着帕子。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恬静的侧脸上,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不过是拂过窗纱的一阵微风。
“你倒是镇定。”萧弈走到她身边,语气中满是赞许。
薛清沅抬眸一笑:“有你在,有通心柳在,我自然镇定。”
藩王的阴谋败露,萧弈趁机上书皇帝,揭露了他们勾结黑鹰卫、意图谋反的罪行。皇帝震怒,下令彻查,几位藩王很快便被削藩夺权,押解回京受审。一场潜在的危机,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消弭于无形。
风波过后,侯府再次恢复了宁静。转眼已是深秋,通心柳林的叶子渐渐染上金黄,却依旧枝叶繁茂。薛清沅怀着身孕,腹部微微隆起,行动也渐渐迟缓起来。萧弈对她愈发珍视,每日除了必要的朝会,其余时间几乎都陪在她身边,亲自为她熬制安胎药,扶着她在庭院里散步。
“你看,那棵韧柳的叶子落了好多。”薛清沅指着窗外,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萧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随即笑道:“落叶归根,待来年春天,它又会抽出新芽。就像我们的孩子,等到来年,也会平安降生。”
薛清沅轻轻抚摸着腹部,眼中满是温柔的期盼:“我希望他能像通心柳一样,坚韧、善良,守护着这片土地。”
“会的。”萧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会继承你的柳缘,继承北宸侯府的责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冬日来临,第一场雪悄然而至。侯府的庭院被白雪覆盖,唯有通心柳的枝条,在雪中依旧透着淡淡的绿意。薛清沅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萧夫人日日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府中上下都严阵以待。
这日深夜,薛清沅突然腹痛难忍,稳婆和丫鬟们忙作一团。萧弈守在产房外,神色焦灼,来回踱步,听着里面妻子隐忍的痛呼,他的心像被揪着一般难受。
苏景然也连夜赶来,守在一旁安抚道:“萧弈,别担心,清沅姑娘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萧弈点点头,却依旧无法平复心中的焦躁。他抬头望向窗外,通心柳林的方向,正泛着柔和的绿光,像是在为产房里的人祈福。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终于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生了!生了!是个公子!”稳婆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
萧弈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他冲进产房,只见薛清沅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幸福的笑容。她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像极了他。
“清沅,你辛苦了。”萧弈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薛清沅摇摇头,眼中满是笑意:“我们有孩子了。”
萧夫人抱着婴儿,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眉眼俊朗,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就叫他萧念柳吧,念念不忘通心柳,也念念不忘你这份柳缘深情。”
萧弈和薛清沅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萧念柳渐渐长大,继承了薛清沅的柳缘之力,自幼便能与通心柳沟通。他常常跟在母亲身边,在韧柳下静坐,听母亲讲述百年前的宿命情缘,讲述通心柳林的故事。
薛清沅和萧弈携手相伴,看着孩子成长,看着侯府和睦,看着通心柳林岁岁安澜。灵界与人间的通道安稳如初,两界生灵和谐共处。
这一日,又是一个柳色青青的春日。薛清沅靠在萧弈怀中,坐在观心斋外的长椅上。萧念柳在不远处的庭院里,与萧柔嬉戏打闹,笑声清脆。
柳风轻拂,带着清甜的气息。薛清沅抬头看向萧弈,眼中满是岁月静好的温柔。
“萧弈,你看,这柳色,一年比一年浓了。”
萧弈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低沉而温柔:“是啊,就像我们的情意,岁岁年年,永不褪色。”
远处的通心柳林,泛着翠绿的光芒,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柳梢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跨越百年的圆满,也预示着往后无数个安稳顺遂的岁岁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