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38）

安陵容满意地闭上眼睛。她知道，金玉妍复起的最后一丝可能，也被她亲手掐灭了。至少在皇帝心中，金玉妍已被打上了“不安分”的烙印，太后若想强行扶持，必会引来皇帝更大的反感。

时间悄然流逝，永珏的疹疾顺利康复，安陵容也“病体渐愈”，开始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但眼底深处，多了几分属于婉妃的沉稳与不易察觉的锋芒。

她协理苏绿筠处理一些简单的宫务，手段圆滑，处事公允，让人挑不出错处。对皇后，她恭敬有加；对如懿，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尊重；对旗下的低位妃嫔，她恩威并施。

她像一株柔韧的藤蔓，看似依附大树而生，实则早已将自己的根系，深深扎入了乾隆后宫这片权力土壤的深处。

夏末秋初，荷花残败，桂花含苞。安陵容抱着日渐白胖的永珏，在永和宫庭院中晒太阳。

“额娘的永珏，要快快长大。”她低声呢喃，指尖轻抚过婴儿娇嫩的脸颊。

永珏咿呀一声，抓住她的手指，黑亮的眼睛纯真无邪地望着她。

安陵容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眸，心中有一瞬间的柔软，但随即被更深的野心覆盖。

孩子是依靠，是资本，但绝非终点。妃位之上，还有贵妃，还有皇贵妃……甚至，那中宫之位！

秋意渐深，御花园里的枫叶染上了一层秾丽的红色。安陵容扶着春桃的手，在铺满落叶的石子路上缓缓走着，身后跟着一溜捧着各色菊花的宫人。她如今是婉妃，又育有皇子，气度较之从前更添了几分沉稳，眉眼间那份刻意维持的柔弱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算计。

行至漱芳斋附近，一阵压抑的呜咽和斥骂声传来。安陵容脚步微顿，目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管事嬷嬷正叉着腰，指着跪在地上的一名小宫女厉声责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宫女脸上。

“……下贱坯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惊扰了主子的贵客，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滚去杂役房刷马桶，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那小宫女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肩膀微微耸动，却不敢哭出声，只不住地磕头。抬起头时，露出一张清秀绝伦、梨花带雨的脸庞，虽满是泪痕，却难掩其眉眼间的精致与一股说不出的娇怯风流。

安陵容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这张脸……美得有些扎眼，更扎眼的是那眉宇间隐约透出的、与她当年初入宫时如出一辙的隐忍与不甘。

“那是谁？”安陵容声音平淡地问。

春桃低声回道：“主子，那是四执库的宫女，叫魏嬿婉。听说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家里没什么倚仗，性子又怯，常被管事嬷嬷们欺负。”

“魏嬿婉……”安陵容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幽光。四执库，那是负责皇帝冠袍带履的地方，虽非辛者库那般污秽，却也是极辛苦、难见天日的去处。这样一个美人，埋没在那里，倒是可惜了。